第7章 敌明我暗
慕容信躲在帘子后,紧握宝剑,整个人压在窗框上,不想暴露一丝痕迹。
而帘外高游看着让人不省人事的陆白,当然也看到了已经风卷残云一般的饭菜。
“陆白绝不如此粗鲁想必”
高游思忖到此,不禁长叹。
“你还是低估了慕容信啊虽然得一人才对陛下来说是好事,但把你伤成这样,实在可惜。”
高游把他扶起,让他得以坐在椅子上。
而正在他打算驱动功法时,帘子被猛地拉开,慕容信仗剑而立站在他面前,右手长剑紧握,眉头紧锁,身躯紧绷,似乎随时准备击杀高游。
慕容信目前不知他是敌是友,趁陆白尚未清醒,现在出现,无论是对峙,还是痛下杀手都是最好选择。
高游看着帘幕后面突然窜出来一个血人,却不显得惊慌,就像是早就知道他在那里一样。
“慕容信,你要杀我吗?”
慕容信的紧绷状态并未舒展,而是继续死死盯着他。
“此人是不是你安排来刺杀我的?我和你们无冤无仇,何必害我?”
高游不答,反而哈哈大笑,拂袖而立。
“你笑什么?”
“桌子上如此狼藉,陆白绝不吃相如此,而他深入简出极少交友,更不可能是饮宴。”
“情况如此,说明你已经击败了他。你和他素不相识,他来攻击你,把你置于如此境地,你要是想离开,未除后患必定杀他灭口。”
“想必是你听到了我的声音,想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如果我们两个一起的,那么就一锅端,是也不是?”
高游的眼神锐利,口齿清晰,即使满脸胡茬却也难免英气,慕容信看到陆白眼皮微动,似乎要醒转,显得更加紧张。
“是又如何?”
陆白微微睁开眼,但头部遭到重击的他仍然十分虚弱。而慕容信的宝剑已经开始亮起光芒,他已经开始催动功法!
高游挡在陆白身前,厉声说道。
“慕容信!我知道我不是你的对手,我只想让陆白来试探你的实力,你要是还不信我,就把我一剑杀了,但你可是背上了杀害朝廷官员的大罪!”
“别忘了你的身份,世家本来就视你们为余孽,碍于种种原因才没有下手。你若是把我杀了,从此在燕国更无立锥之处,别的想法更是空谈。”
“你若是信我,就把剑收起来,我们一起回去,我将告诉你更多。”
“你大可以直接离开,但是我有一些你没有,而且你从哪里也得不到的”
慕容信死死盯着高游的眼睛,高游的目光灼热深邃,全无刚刚见面时的浑浊潦倒,竟让慕容信有些动摇。
事情的确如此,如果慕容信杀了他,那么以后复国和他就毫无关系,自己的父母亲友也会遭受连累。
而直接离开,恐怕难得的这条线就此就断掉了。毕竟是上官恒介绍的人,种种疑点太多
慕容信之前上了陆白的套,就是不明不白。选择直接走人也难保不被算计,即使是这种情况,自己仍然是压倒性的不利。
慕容信站在窗边,宝剑收鞘,如果发生不测,还能跳窗逃走。
高游松了口气,他蹲下来催动功法,金光在自己右手萦绕。放在陆白腹部之后,喃喃自语。
“头部受了不小的打击,幸亏灵根受损不大。慕容信,你下手够狠的啊。”
高游把手轻轻放在陆白被打击的地方,此时已经红肿。而过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肌肤便完好如初。
“你去我们之前见面的地方等我,我把他治愈之后会带他来找你的。”
慕容信摇了摇头,不愿意离开。
“把他的伤口弄好后又让我一个人离开,你哄三岁小孩呢?”
“好吧好吧,我也帮你医治,总行了吧?”
高游看向慕容信,把手放在他的肩膀上。
慕容信本能后退,可是触碰的一瞬间感觉一阵暖意萦绕,自己身上疼痛的伤口痛觉骤然下降,而自己如同在草坪上沐浴阳光一般舒适温暖。
“这是”
又是一炷香时间,慕容信的伤口已经完好如初,甚至没有疤痕。
而陆白也已经醒来,看到慕容信和高游在他面前,立刻紧张起来。
“高先生小心!这个人修为极强,下手还没轻没重”
“你还好意思说我下手没轻没重?你把我害成什么鬼样子你心里没有数?”
气氛又显得剑拔弩张,高游哈哈大笑,似乎又显得放浪形骸。他挡在两个人中间,双手一左一右摁住两个人的肩膀。
“好啦,你们两个也就化干戈为玉帛吧”
高游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一下子又变得正经起来。
“去我的府园说话。”
三人回屋,慕容信上次往里面看的时候,没什么光,显得阴暗。
而这次却有烛影摇曳。里面不过陈设三两件古老木制家具,引人瞩目的是那装满书的书橱。
进去就是一股直冲脑门的酒味,不过慕容信等人经常去酒馆,也就习惯了。
查探屋内,那些碰一下就“咯吱咯吱”的家具,却显得坚固,像是被人为加固一样。
慕容信站在门口,看着高游从拿下书籍,取出一筒保存了一段时间的竹简。
居然还有人会使用竹简慕容信暗暗惊讶,高游并不急着把内容给他看,而是放在桌子上。橙黄色的烛光映在黄色略显发青的竹简,显得有些反光。
慕容信靠在门旁的墙上,看着高游吹去上面的灰尘。
“那年的真相,你知道吗?”
“我知道一些,但是你说你知道的要比我多。”
高游看了一眼靠在墙上慕容信,喝了一口酒后慢慢开口。
“御林军本为拱卫先皇,只可惜兵锋没有抗过他们,结果就被污蔑成了造反。”
慕容信点点头,这个他还是知道的。
“嗯,毕竟他们对外宣传的是御林军首领带兵造反,先帝死于乱军,但是很显然没几个信的。”
“你父亲宅心仁厚,即使自己的身份特殊也偷偷收养了不少这些人的孩子,但是你可知道当时统帅御林军的人的孩子的下落?”
“这倒是不知。”
慕容信回答的时候,注意到陆白的身躯微微一颤。
高游拿起茶壶,给三个杯子倒茶,轻轻拍了拍陆白的肩膀。随后开始讲述自己的回忆。
“对于事情的‘主谋’,他们自然采取赶尽杀绝的态度因此即使是你父亲,也很难留他。”
“他在牢狱里只待了一晚上,当时只有五六岁的光景,在临了要杀头的时候居然神秘消失了。也许正是天意,那天我正在书院编篡书籍,他就这么跑到了我的身边。”
“说来也是奇异,我从书院出来的时候,就看见这小孩被冻的毫无血色,壮汉都发颤的季节这孩子就穿着一件单衣,而且莫名其妙就从戒备森严的大牢里跑了出来。”
“那孩子吓破了胆一样,看见生人就跑。我感到纳闷,就想追上去看看,那天是大晴天,地被月光照的都是亮的。他一头扎进了屋檐下面,就和凭空消失了一样。”
“过了一会,那孩子又忽然出现在不远处的空地上。像是力竭晕过去了,我把他藏在马车里面带了出来。”
慕容信听到这里,不禁联想到了眼前陆白的功法,和高游描述的倒有几分相似。
“他就是?”
“不错,他就是御林军首领的儿子陆白。我一直收养他到现在。”
陆白这时已经喝完杯中茶水,轻轻拿捏着茶杯。
“我无时无刻不想为我家报仇,只是”
“慢着。”
慕容信打断了陆白的话,会想起不久前的战斗,他仍心有余悸。
“你这身本领专门为暗杀所准备,为什么不直接找个时机找个地方把他们了结了?”
“正常来说,以你的炼气等阶,只需要凝气并释放出来对着边缘不断轰击就能破了我的功法,可你只能拿剑来刺,对于人来说刺致命的地方就足够了,但是对于一个空间来说,就和拿剑去给房子里的一堵墙扎一个洞一样,轻而易举就补上了。”
陆白说道,他看向慕容信的眼神很奇怪。
“哪怕是炼气很低阶的人,都能做到简单的凝气出体,你却一点都做不到。”
“你的功法也是的,炼气的功法居然是强化自身,这往往都在炼体者上才能看到。”
“而且你手中的这把剑,如果是普通的武器,你这么快的速度很容易就破损了。可在战斗时不仅毫无受损痕迹,甚至还能与你的功法契合产生属性”
“举个不恰当的例子,你就像是挂着军师的职务却亲自去战场最前线砍人,而且所有兵器都用的很得心应手一样。”
“”
慕容信想了想,还是没有解释自己的特殊体质和武器由来,只是含糊掩饰而已。
很快他就调转话题,去说陆白的功法。
“我倒是从来没有见过你这样的功法,这比一般的功法都要霸道的许多啊,把人关在自己想设定的地方,然后就任你宰割了。”
陆白摇了摇头。
“对于高阶不管用,只能拿来穿墙跑路或把自己藏起来,而且这不是我向谁学的,是我自己觉醒的。”
“当时太过恐惧只想逃命和隐藏自己,无意间就觉醒了这个。”
“修习功法不仅要看你的悟性,等阶,还要看你的体质。你这种强身的功法对灵根几乎没有损失,谁都可以修行,所以慕容家在之前一直都是英杰荟萃。”
“像我这种,每一次都是在透支乃至损伤自己的灵根和经脉,恐怕不会长寿吧但要是能手刃仇人,当天就死我也满足了。”
慕容信根据高游的描述大致估算,他比自己年长五岁左右,看上去却比自己要年幼孱弱,恐怕和这功法有关。
“好生调养,应该不会有什么大事,高先生不就擅长调理之术么?”
慕容信安慰道,与此同时他注意到了另一个点。
“目前天子与我同岁,你们说为他做事,难道已经和他取得了联系?”
高游把竹简递给他。慕容信知道这个前燕王的遗腹子,叫慕容槐,和自己同年同月同日出生,甚至没差几分钟。
竹简里的字体清秀文气,内容是让高游招贤纳士,静待时机。
高游这种文官,都能闲的天天喝大酒,还被指派去做这做那。属于那种纯粹的高位低权,怎么”招贤纳士“?
恐怕慕容信早就进了高游和慕容槐的眼。
放眼那次事件的主角,燕王死,世家依旧,高游被迫屈膝,本就不多的慕容氏族又遭创伤。
而慕容乂虽然和那事件毫无关联,却收留孤儿,而且戍边脱离政治中枢。适应世家的需求的同时却也埋下了一点种子。
因此慕容信一直都被双方格外注意。而拉拢了慕容信,信的那几个挚友自然也被拉拢。慕容信把竹简捆好,放在桌子上。
“明日酒楼上,我会把这些告诉他们的。”
高游把竹简小心翼翼的放好。
“对了,那场战役我是亲眼目睹的。当时有诏书诏我进宫,我进来的时候已经看见那么多部队了。”
“我的马受了惊,同时也惊动了所有人。”
慕容信一怔,随后眼前忽然出现了一些场景。
一少年,满面春风得意。正踏着御马道翩翩而来,手里拿着王下遣的文书。
此人正是年少高游,此时御林军已经在殿外摆好阵仗,倒把高游吓了一跳,他猛拉缰绳,马受惊一声猛嘶,野马性烈,尤其是塞北大马,高游臂力不足,顿时大马撒欢一般乱冲,御林军躲闪不及,顶着门被撞开。
马猛地一甩,把高游掀翻在地。
高游被翻出去后,见外面矢石交攻,急忙找了个草垛躲了进去。
在草垛里看见,居然在不远处埋伏着不少人,他们拿着弓弩不断射向御林军,又有一些手拿刀枪身着铠甲的人又和御林军打在一起,顿时厮杀声一片。
高游哪见过这种阵仗,他躲在草垛里。慕容信也没有见过这种阵仗,不过他意识到了什么。
“这,他们提前知道御林军的行踪?”
不知过了多久,一切安定之后,活着的人扒开草垛,高游浑身发抖的躲在里面,状元的钦定文书都落在了一边。
“”
“御林军首领试图造反,燕王和燕后在战乱中不幸身亡,明白?”
高游战战兢兢,恐惧让他的瞳孔紧缩,他用力的点了点头
“你叫什么名字?”
“高游。”
“好,明天就来翰林院报道吧。”
见慕容信忽然呆立原地,高游不禁问道。
“慕容信?”
慕容信再次回过神,回到现实,他盯着高游的眼睛。
“我什么都看到了,这是个圈套。”
高游点点头,回忆起那时,眼中无限落寞。
“那个文书是伪造的。”
“有人泄了密,我追查许久,也没有找到他,世家们把他隐藏的很好。”
慕容信站起身,缓缓走向门外。
“难怪上官仪让你来当我的老师。”
“韬光养晦,静待天时。才能遇到你们这样的英才,我一个人又能做什么呢?”
慕容信没说什么,推门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