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畜人
看到张葫芦激动的样子,王启轩很镇定。他对我俩说:“你们阴神出体了,如果午时之前离不开这里,你们就永远回不去了。”
生死面前没有人不会紧张,听到王启轩说这话,我眉头皱起来,低沉地问他:“王兄,请你把话说清楚。”
王启轩很镇定,他慢慢地说:“说我是清灵之鬼也好,鬼仙也好,我懂望气,还会摄魂秘术。你们遭遇雪崩的时候,魂魄出窍,恰被我注意到。我见你俩身上有道气,一看就是修炼之人,而且张葫芦箱笼里有宝物的光芒。而那个禹政委身上白光闪闪,也是个正直英勇的汉子,就知道你们定能帮我和兄弟们脱离这不断循环的苦海。”
“所以你就用摄魂术引我们遇到你们的队伍,然后跟着你越走越远……王兄啊,你做人不厚道,太不厚道了。”张葫芦高声表达自己的不满。
我见张葫芦这么不体面,就赶紧开口说话:“王兄,事已至此我们具体该怎么做才能帮到你?”
王启轩说:“只需要用张葫芦的铜镜对着我们的骨骸和那些坛子照上一照,然后带离这里就可以。”
张葫芦很急躁:“王兄,刚才都说了这是举手之劳,现在就能做。”
我对张葫芦说:“王兄的意思你还没明白,我们和禹政委现在是出的阴神,根本带不走他们的骨骸和那些坛子。”
“怎么就带不走,我们三个人想想办法是能带走的。”张葫芦急切地说。
我白了他一眼:“亏得王兄说你是修道之人,你没听过张伯端扬州赏琼花的故事吗?”
张葫芦这才恍然大悟:“啊,我是听过,怎么把这事给忘了,阴神是带不走东西的。”
王启轩说:“事情就是这样了,我和手下的兄弟会送你们回去。希望看在同为道门中人的份上施以援手,帮我们解脱。”
我很认真地对王启轩说:“君子一诺,山海不移。”
张葫芦着急地问:“王兄,我们该怎么离开?”
王启轩:“原路回去。”
“什么?原路回去?你不是在开玩笑吧?”张葫芦难以置信地看着王启轩。
王启轩却说:“过半个时辰后,我和兄弟们会被杀死,被吊起来封印。等这一切结束后,又要开始重启,到时候眼前的景象会恢复成原来的样子。你们原路返回,只要不触发机关,躲避开迷魂的白莲花,就能安全回到雪崩的地方。”
张葫芦按耐不住了:“那还等什么,陈不黑,我们叫上禹政委现在就往回走。”
王启轩说:“对,你们现在就往回走吧。还有,你们路过的那个堰塞湖,水中有枉死的魂灵,他们都是可怜人,虽然不用不断重启往西,但是也被困在里面不能逃离。念在吧他们帮你们划船的分上,也请将来给与帮助。”
我郑重地点头:“这个好吧,只需要一场科仪法事。”
王启轩点点头,他拉开大殿的门走了出去,我俩紧随其后。走到殿外的时候,我看到禹政委已经有些焦急,他看到我们忙问道:“没事吧?”
我说:“禹政委,我们该回去了。”
禹政委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们一眼,他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从他的眼神中我能看出,他应该听到了我们的对话。
我手掐子午,对着王启轩和他四个手下抱拳:“珍重。”
张葫芦学着我的样子照葫芦画瓢跟王启轩打个招呼,头也不回就走。能看出来他对王启轩多少是有些怨气。我能理解他这种心情,不好说他什么,跟王启轩再次抱拳,就和禹政委追赶张葫芦了。
要说张葫芦的脚步可真快,我们刚走到院子中间他已经走到出山门了。我对禹政委说:“政委,这个张葫芦太心急了。”
这话还没说完,张葫芦惊慌失措地跑了回来,因为太过害怕,他奔跑的时候夸张地扒拉着双臂,居然有点像个大螃蟹。
我问张葫芦:“又怎么了?你就不能稳重点?”
张葫芦指着山门方向,惶恐地说着:“妖怪,怪物……”
听到这话,禹政委立刻端起八一杠瞄准门口。我也掏出手枪,随时应对。
就在我们都警惕对着门口的时候,那怪物居然跳上了山门,趴伏在屋脊上,随时都可能向我们扑过来。它看起来有一头成年东北虎那么大,长着黑红绿白相间的杂毛,三角脑袋,长着两只角,看起来像一头变异的公羊。它的眼睛血红血红的,让我又一次想到了人面怪鱼。
我不禁倒吸一口凉气,飞速思索着该怎么应对。我注意到一向冷静镇定的禹政委已经不淡定了,他表情惊诧,小声问我:“陈不黑,你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吗?”
我低沉着声音回答:“不管是什么东西,我们要先下手为强。”
禹政委回应道:“你说的没错。”
我俩眼神对视一下,对山门屋脊上的怪兽就开枪了。怪兽被击中,嗷嗷叫着,向我们扑来。它怒吼着:“我要吃了你们。”
听到怪兽低吼的声音,张葫芦吓得差点摔倒,他结结巴巴地说:“它会说话,它他妈的居然会说话。”
要说看这羊脸怪兽我没有多害怕,可听到它像人一样说话了,我心里彻底没底了。眼看着它已经要扑到我们身上,我和禹政委只能拼命开枪。这怪物居然不怕子弹,射击只能迟滞它前进的速度。
在这关键时刻,王启轩带着手下跑过来,他大声提醒我们:“陈不黑,你们现在是灵体,眼前的东西是灵体,是幻象,用火枪没用。”
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他冲张葫芦大喊:“张葫芦镜子,你的铜镜。”
张葫芦这次没有拖后腿,他迅速找出了那面铜镜,双手捧起对着羊面怪兽照去。刹那间铜镜就像太阳一样射出一道圆光。光芒中那羊面怪像被火灼伤了一样嗷一声惨叫着就奔着大殿后的山峰逃去。
从羊面怪出现,到它逃走前后不过五分钟的时间,一切都显得过于梦幻。我问王启轩:“王兄,这怪物什么来路?”
王启轩:“我也是现在才知道这里藏着这样的怪物。你们快走,不然就来不及了。”
王启轩说的没错,我们必须赶紧往回走。没有再多废话,我们三人大步向白莲神宫外面走去。就在我们刚要走出山门的那一刻,两只怪兽从那座白莲花一样的山峰上直扑下来,一只是那刚才那只羊面怪,另一只居然是牛肉怪,它俩唯一相同的地方就是长着血红色的眼睛。原来那只羊面怪去找帮手了。
王启轩想阻拦,可是那俩怪物视他们为空气,跃过他们就朝我们追来。我们没时间跟他们缠斗了,只好撒腿快跑。等我们跑过京观的时候,那俩怪兽已经追逐过来。
我对张葫芦大喊:“铜镜。”
张葫芦已经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他着急地说:“放箱笼里了,我这怎么拿?”
看到张葫芦又拖后腿,我对禹政委说:“禹政委,还有多少子弹?”
“两个弹夹。”禹政委边说边停住脚步。他不愧是最佳队友,说话间他已经转身举枪摆出战斗姿势。我也停步转身,我俩一左一右护对着那两只怪兽开枪,掩护张葫芦掏铜镜。
等张葫芦掏出铜镜的时候羊面怪兽已经跃过我们,截住了前路,而牛面怪兽则步步紧逼,把我们三个人困住了。面对两只步步紧逼的怪兽,我再次冲张葫芦大喊:“铜镜,快点,照它们。”
张葫芦举着铜镜就先去照那只羊面怪,可是居然一点反应没有。慌乱之中,张葫芦这才发现,他把镜子拿反了。正当他想把镜面对准羊面怪的时候,对方已经张着大嘴朝他咬来。眼看张葫芦躲不过去了,天亮了,王启轩他们在白莲神宫的经历重启了。我们身边出现了好多无辜的百姓,他们正在跟白莲妖徒们厮杀。凭空出现的这些人挡住了牛羊二怪的步伐。它们兽性大发,撕咬着眼前的人们。我看出这是一个机会,招呼着张葫芦和禹政委就跑。我们一口气跑到了堰塞湖边,看到数不清的百姓被白莲妖徒们持刀驱赶入湖里。他们在湖水中无助地挣扎着,没一会就溺死了好多。好在岸边有船,我们仨赶忙上船。我让张葫芦拿着铜镜对着后面,预防那两只怪兽。我和禹政委则在拼命划船。
让我担心的事情发生了,那两只怪兽还是追来了。它们的嘴上血淋淋的,看起来是吃了很多人了。看到我们已经上船,它们跳进湖里继续追杀。
张葫芦惊惧叫骂着:“他妈的,这俩畜生会游泳。”
我怒斥张葫芦:“废什么话?拿铜镜照它们。”
张葫芦不敢迟疑,他拿着铜镜就照那俩怪兽。也就在这瞬间,那俩怪兽居然潜入水中不见了。而此时我们的船刚到堰塞湖中间,如果它们潜水游过来,想都不用想,我们仨和这条木船都会成为怪兽的开胃菜。
我和禹政委都意识到这一点,但还都保持着镇定。张葫芦已经慌了,他拿着铜镜对着小船四周乱照,想用这种方式来威慑那俩怪物。当然这是徒劳,也就几分钟的时间,那两只怪兽突然出现在船只两旁,张葫芦根本来不及反应,它们就游到了船边。我心想,这下完了,真完了。虽然如王启轩所说,我们现在是阴神出体,但是如果被这两只怪物吞噬,我们是不是就魂飞魄散了?不敢想,只能听天由命了。
就在这命悬一线之际,奇迹发生了。那两只怪兽就要对我们发动攻击的时候,居然嗷嗷叫着就往水底沉,它们的血染红了水面。我们看到了数不清的血红色的眼睛浮出水面,是些人面怪鱼。那些怪把这两只怪兽当成猎物了。怪兽和人面怪鱼在互相撕咬在一起。
我和禹政委不敢浪费这逃生的机会,拼命划船。张葫芦则拿着铜镜照着水面,生怕再出什么状况。我们只听到张葫芦在喊:“死了,那俩怪物死了……我操,他们不是怪物,那是两个人……”
听着张葫芦的话语,我和禹政委忍不住回头看。血色弥漫的水面上,怪鱼正在撕咬着那俩怪兽,它们的皮囊被撕咬开,居然露出了人的四肢和头颅。果然是人,是两个裹着兽皮兽头里面的人。
看到这一幕我瞬间想起师父曾经讲的一个江湖典故,嘴里不禁骂道:“这些畜生,居然干出这么丧尽天良的事情。”
禹政委边划船边问:“陈不黑,你是不是弄清那俩怪物是怎么回事了?”
我对禹政委:“我们先上岸,到了安全的地方,我细细讲给你听。”
禹政委说:“对,安全第一。”
边说我俩边加快了划船的速度,就在那些人面怪鱼吞噬掉那俩怪兽要追上我们的时候,船到岸了。我们三人丝毫不敢停留,跳上了岸,快步向来时的山洞走去。路程很近,一共就几分钟时间我们就走到了。
张葫芦说太累了,休息一会再找打开机关的东西进入山洞。我想了想也是,来的时候飞爪的绳子断了,禹政委带的绳子又太短,得先想办法把绳子接上。这当然要找张葫芦。经历这么多,在我眼里背的那个箱笼简直是个百宝箱,肯定能找到备用的绳索。
我把找绳子的想法跟张葫芦说了,他怕我翻他的百宝箱,就说会自己找。我没跟他就撕扯,就趁这个时间跟禹政委一起坐下休息。这时候天已经很亮了,我们四周是峰峦起伏的雪山。蓝天,雪山,如果没有之前那糟心的经历,我真会以为这地方是天堂的门口。
我把心中的感慨跟禹政委的说了。他没有感叹,只是问我:“你不是要跟我说那俩怪物的事情吗?”
我长叹一声:“禹政委,这事太罪恶,能做出这种事情的人就应该挫骨扬灰,永世不得超生。”
禹政委见我愤恨起来,就劝我:“陈不黑,你别激动,激动容易让人昏了头脑,会丧失判断力。”
“政委说的没错,我还是先给你讲讲这事再发泄愤怒。”我思索了一下,开始慢慢讲述:“禹政委,那俩怪物是畜人。”
畜人,顾名思义就是把人做成畜生的模样。这是古代流传的邪术。施术者会拐一些小孩子,用完整的兽皮把他们裹起来,让他们学着畜生的模样生活。时间久了兽皮和人皮就粘在一起了。这些施术者都有秘药,通过药物可以让兽皮和人皮一起生长,而那些被裹在里面的人随着年龄的增长逐渐兽化,会忘记自己是人。大多数畜人都不会说话,而是只能像动物一样发出怪叫。
禹政委听后脸色十分难看,他是个十分稳重的人,竟然愤恨地骂起来:“畜生,做这种事情的人就该公审枪毙。”
我没有接禹政委的话,继续说着:“我们碰到畜人比我之前听说的更可怕,他们居然会说话。也就是说施术者有意识在教他们说话,让他们认识到自己是个人,但是身体已经兽化,这样他们心中会充满仇恨。用这种方式驯化出来的畜人会更残忍,更有攻击性。”
说到这里,我发现内心被击穿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再说话,心里说不出的难受。这人间如此美好,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罪恶?
禹政委看出我心中的沉重,他缓缓地说:“好了,我们不聊这个话题了,休息一会,先想想怎么回去吧。”
这时候我们听到张葫芦兴奋的声音:“禹政委,打开洞顶的机关我找到了。”
我俩凑到张葫芦身边,发现他已经打开了机关,一个洞口出现,我们俯身看去,下面正是我们来时那个山洞,里面空荡荡的,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