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十三章

    在村子里再待了几天，残龙决定启程。这天他抱起圣女，海佑拄着拐杖，女人套上人皮，乡亲背上装菜的箩筐递给两人，口里千言万语转化道：“好好的。”残龙点头。海佑被老头们拉住，说道：“平安兄，你当真要走？”海佑点头道：“身残志坚。”那老头鼻孔里哼出口气，道：“我看你平时拉尸体都费劲，这次你不出半天就要回来。”海佑也不服教，说道：“等着吧。”招手作别两人，那不屑的老头终于显露不舍。乡亲们都回去了，他还站在村口，诵出：

    春送平安

    雷棍当头撞庄稼，雾霭遮笑人未避。

    屋漏不思因与果，靠神拜佛当赌徒。

    白云无际路无尽，野草火烧根扎地。

    天灾震怒灭生路，渡市斩懦铺人道。

    黄沙催起友人泪，泣罢风停君不见。

    临感吞声莫复留，抚琴请君再倾聆。

    （海佑南方渡市人。）

    只说三人上路，走走停停，海佑教残龙为人处世之道。残龙则为海佑加固拐杖，找寻食物。直行过四五日，箩筐里的蔬菜又就吃完了。残龙将其背上，把圣女交给海佑，跑到附近山坡上去打水采摘蔬果回来。落到一处茂密丛林，残龙随便抓株草就往嘴里塞，自语道：“能吃，就是有点涩，看看有没有翘头来压压。”他拿出纸笔，把这株草的模样，功效，味道记录在本子上。只是海佑教他写字没几天，纸上大多是胡乱涂鸦。

    沿着条线一路寻过去，残龙感叹：“这山真是了不得，一眼望去全是能吃的能治病的，就连树上的果子都香甜得少见。”不到一个时辰，背篓已经装满大半。他用衣服擦干净果子，边走边吃。然行不过几步，一道步摇脆响吹过耳畔，接着便是瀑布哗哗啦啦，残龙循着声音往那边走去。一面掏出水壶来，里面也早已空了。

    残龙来到瀑布之下，一股清凉爽风袭来，他诧异道：“水不该都是腐臭味吗？这里的怎么这么舒服？”快步走去，目睹到瀑布面目残龙眼睛都亮了。没有死鱼，没有结块，河水都是清澈见底的。他放下背篓，脱去衣服，趁现在没人，摇身一摆显现出龙型，噗通扎进河里。污浊散开，他的毛发都凝固成一缕，早就该洗洗，好把斑秃的地方遮住。胡须也只有一边，龙鳞在水里不会发光，只有三只鹰爪游得也不快。但残龙还是很高兴，高兴到想哭的程度。

    他飞上瀑布顶端，又顺流飞快落下，潜入河底，张大嘴巴让小鱼为自己清洗脏东西。残龙明白反常，他不属于这里，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人都不属于这里，但他还是贪念，想着再在水里泡一会，再在丛林游荡一会，再闻一会花香，看一眼落日。

    重新变回人形，他意犹未尽的穿好衣服。随即把背篓丢在一边，飞行找到两人。此时海佑正抱着圣女拉木头，想搭个临时住处。手还没放下瓦片，脚便踏上凌空，他大惊，看清是残龙后松下口气，听他说道：“我找到了个好地方，可以多住几日再走。”来到外表看似平平无奇的山里，转入背面，海佑倒吸口凉气，问道：“这，这是什么？”怀中圣女也合不拢嘴，“哇！”了出来。把他们带到背篓的位置放下，残龙拿出果子递给海佑，说道：“在这里洗个澡吧，我去生火。”

    海佑听话解开衣服，脚刚伸进水里就觉得不得了了。还没缓过劲来，圣女迫不及待要去碰水，海佑见状赶紧抱住，给她脱下衣服才放进水里。两人就这样玩到天黑，方才爬出来吃饭。残龙道：“此山的水绝不是从大海里流来的，明天我们一早顺着河流爬上去，看看水是从那里来的吧。”圣女大喜，海佑现在的脸也还是笑着的，在火光的映照下，捞开裤脚，手指按住断处：“泡了干净的水，伤疤都消失了。”

    次日天还未明，海佑就被洞口外的冷风吹得瑟瑟发抖。睡前升起的篝火已经熄灭，看残龙和圣女睡得香甜的模样，他也不好打扰。突然一股风从背后袭来，转头望去，里面黑黝黝一片。海佑思索道：“这似乎是个洞穴，反正现在也睡不着，那就先去瞧一瞧。”掏出火引子，身子挡住寒风将其生起。拿起拐棍，往穴居深处走去。洞穴里物种繁杂，举火一旦靠近，他们就立马警惕的睁开眼睛，荧光瞳孔加上呜呜声。海佑只好减缓脚步，努力不去靠近，还好动物之中没有性格暴躁的，一路过来没有受到攻击。

    海佑对此地的疑惑更盛，思量：“我本就是半截身子入土的老家伙，再加上年轻时就任职过高位，见过无数大风大浪，才没被这番景象吓退。可未除野性的动物老夫还是见过，可谓无一不见血毁容，怎么此地的如此温顺。”

    七拐八拐，约莫两柱香的时间，海佑出得洞穴，拐棍触地的节奏平稳，但海佑捏住拐棍的手却攥得死紧。而在海佑身后，几只动物不睡觉，跟在屁股后面。花絮飘落在动物鼻尖，与它们拉开距离，抬头看去，原来洞穴后面是个露天深坑，樱花就在峭壁边缘朝月生长着。恰巧此时，银辉挪步，聚光灯汇聚在深坑之下。海佑因此也能通过月光，看看洞穴里居住的都是什么妖魔鬼怪。

    麋鹿，松鼠，阿猫阿狗，都是些不起眼的小人物。它们很笨，爪子不会踩着眼睛走，它们也很无能，背上没有尖刺，只有条小尾巴在表达喜悦。他们很落后，摸头不会粘上粘液，嘴角不会流下涎水，它们只是不会随波逐流，没有遭受污染的可爱动物，会试图来靠近海佑。但海佑叫不出这些动物的名字，也不明白温和的外表下会不会有一张血盆大口，更不明白这些动作会预示着哪种攻击。

    拐棍将要打向猫狗，胳膊却被人抓住，那人道：“不准欺负动物，它们不会攻击你。”小狗举起前爪，对海佑拱手；小猫靠近在海佑的脚脖子上蹭了蹭，倒在地上露出肚皮；松鼠站在麋鹿的角上，靠近海佑，只要他摊开手，松鼠就会跳过来。真实的触感，真实的温度，真实的生命，在抚上他的皮肤时，就先传入了海佑的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