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世事无常
东宫。
萧璟大步走进殿内,边走边解衣服扣子,随后坐到小几前,提起茶壶便开始灌,喝完觉着还不够,蹙眉扬声道:“吉福,再给我打壶水来。”
等了会儿,没人回答,萧璟又叫了几声,亦是如此,正要起身看是怎么回事,就见吉福急匆匆的跑进来,“殿下,云澜郡主被太后娘娘叫去了。”
皇祖母叫云澜郡主做什么?忽然脑海中浮现云澜进京之前皇祖母对自己说的话,萧璟不禁眉心一跳,转而瞪了眼吉福,“叫这么几声没听到?爷渴了,去打壶水来。”
吉福:“……”不是殿下说的,时刻关注云澜郡主,有情况要实时汇报吗?
吉福领命去打水,回来时就见刚还衣衫不整的太子殿下换了身墨青色常服,玉冠束发,整洁明朗,俊美无涛。
“殿下,您这是要出门?”
萧璟张开手示意吉福给他系腰封,“嗯,今日宴会发生变故,只怕皇祖母还担忧着,孤去给她报平安。”
吉福瞬间明白过来,太子殿下哪是去报平安的?醉翁之意不在酒。
太后娘娘虽偏疼太子殿下,同时也知道太子殿下的能力,像今晚发生的事情,没出现什么突发情况,夜间根本不会过问,也少有牵挂,最多就是明日太子请安时顺口问一句。
清仁宫。
才到宫外,远远地云澜就闻到殿内飘来阵阵檀香,清雅淡然,超然外物,礼佛人常用这种香,素闻太后喜爱礼佛,果真如此。
殿门口元和躬身,撩开帘子道:“郡主请!”
云澜提裙入殿,香味更浓郁,太后高坐堂上,一身素衣一串佛珠,鬓边偶有银丝,面容和蔼可亲,像个寻常礼佛的老太太,并无半分太后的威严压迫。
正要缓身行礼,便被太后止住了,“不用那些虚礼,这儿也没其他人,过来坐吧。”
云澜谢恩入座,太后问今夜是否受惊吓,可要请太医开些安神汤药?又问读过什么书?平日里吃些什么药?来皇城这几日习不习惯?愿不愿意一直生活在皇城?
云澜一一作答,至于生活在皇城,原本翱翔于天际自由自在的鸟儿,怎么甘心困在笼子里?纵然千般万般不想,她面上还是恭敬道:“全凭陛下安排。”
太后心知云澜如今定然是不愿意,便没再继续这一话题,又问了些年芳几何?何时笄礼?可有许配人家?可有心仪之人等问题,直问得云澜面红耳赤,直到戌时一刻才命人带云澜去旁边的芳华殿梳洗休憩。
芳华殿是宫里专门留宿外来女眷的地方,虽少有女眷命妇在宫里留宿,仍然会有人定时洒扫,整个芳华殿窗明几净,一应摆设布置齐全雅致。
元和态度恭敬周到,“郡主,此处便是芳华殿,夜间宫规较严,若有任何吩咐,叫殿外的小六子便可。”
云澜点头,“有劳公公。”接着朝白芷伸出手,白芷会意拿了锭银子递给云澜,云澜将银子塞进元和的衣袖中,笑道:“公公拿去买些吃食,小小心意,就莫要推辞了。”
元和笑着退出了芳华殿,云澜方才低头展开手中纸条,这张纸条是她从太后宫里出来时,一宫女故意冲撞她时塞给她,当时宫女还在她耳边说了文卿二字。
“芳华曲桥静待之。”落款也是文卿二字,他们倒是许久未见了。
“白芷与我身形相似,披件我的衣裳躺床上,若有人前来,白洛帮着打掩护,就说我睡下了”,云澜立即做安排。
白芷有些不放心道:“郡主,这么晚了,姚公子为何还留于宫中?会不会有诈?”
云澜轻轻拍了拍白芷的手,表情不自觉地柔和下来,“我与文卿一起长大,他的字迹我熟悉,如今他做了宫中御前卫,自然需日夜留于宫中,他这么晚寻我定然有事,我小心些,很快回来,放心!”
一切安排妥当,云澜戴一顶白纱帏帽,迎着夏风往曲桥走去。今夜月明星稀,树影憧憧,快到曲形廊桥隐约能听到流水淙淙与蛙声一片,不想此处竟然有一池子,凉风裹挟着荷香拍打在脸上,给人以清凉的慰藉,小径野花上了露珠,巴巴地打湿逶迤拖地的裙摆,云澜的心情却多了几分愉悦,脚下的步子越来越快。
很快到达约定地点,抬头看去,拱形廊桥上一人孑然而立,风撩起他的衣袍,飒飒作响。听见响动,姚文卿转头也看到云澜,尽管四周昏暗看不清表情,但云澜知道他是笑着的。
两人青梅竹马,自小暗生的情愫是有的。北境偏远,民风淳朴,并没有那么的繁文缛节,互相喜欢的两人可送花表心意,若是明确了双方心意,就是牵手拥抱也是常有的事,北境多战乱,百姓更乐于活在当下,因为不知道明天还有没有机会再见。
无论什么时候,战争都异常地残酷,不分民族!
她与姚文卿原本约定好,待哥哥凯旋他便上门提亲,不曾想世事多变,哥哥受伤变植物人,她因明德帝的一纸诏书远离故乡来到这危机四伏的皇城,姚文卿放心不下她,主动要求跟来皇城,而他们的未来也变得虚渺起来。
芳华曲形廊桥少有人会经过,如今已戌时二刻,更见不到任何人,连路边都没有掌灯,心中思绪翻涌,鼻尖酸涩,云澜大着胆子,哽着声叫了句文卿哥哥。
姚文卿身形一顿,随即快步走至云澜面前将人一下揽入怀中,语气中满含心疼,“澜儿,这些日子你受苦了。”
另一边,吉福掌灯跟在萧璟身边,太子到清仁宫请安时,云澜早已入芳华殿休息,出了清仁宫又去了趟芳华殿,可刚至门口,他家殿下拐了个弯直直的往芳华殿后的曲廊走去。
“殿下,为何不敲门,奴见芳华殿还亮着灯,郡主应当还未睡。”
萧璟斜瞥吉福一眼,“谁说孤要见郡主?晚膳吃太撑了,消消食不成?”
吉福弯腰笑着附和:“是是是,殿下说什么便是什么。”
萧璟冷哼一声,“谄媚!”大步向前走去。
吉福追上去,笑得讨好,谄媚之色更浓,“对殿下谄媚,奴的荣幸。”
忽而萧璟停下步子,眉梢微挑,这么晚廊桥上竟有对野鸳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