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陆家后人
冯主任笑盈盈的问：“这小姑娘看着挺聪明伶俐的，是你家亲戚？”
刘支书一拍大腿笑哈哈的说：“我要有这么个出息的女儿就好咯！这是瞿医生的千金，仁师大的高材生！”
冯主任恍然大悟，惊叹道：“啊呀，瞿医生的女儿啊？我还以为也会随她爸一样当个医生呢。”他的语气身形明显放松了不少，笑着抿了口热水称赞：“仁师大真是个好学校呀。每年都会送一批志愿者，有的是支教的，有的是捐赠的，都是来帮助优化改善咱们锡镇的乡村教育压力。”
刘支书见绳就爬赶紧接话说：“俺知道，仁师大今年这批志愿者前几天刚分配名单送到各乡去了，瞿医生这女儿本来也想去，晚了几天没赶上，你看她这也是做为了咱们锡镇好的事情，你就看着有没有什么门路，让她跟着大部队进乡锻炼锻炼！”
冯主任哈哈一笑说这完全没问题。他转过身对正在办公的短卷发的中年女人说：“吴老师啊，支教这事儿也是你负责的，你就看着加个名字。”
名叫吴老师的女人冷冷的嗯了一声，视线仍然未在三人之间停留，不过她身旁的打印机像是待命多时了，冯主任刚刚说完，就马上应声运作起来，然后慢吞吞的吐出两张工工整整的a4纸。
舒雪在心中暗暗钦佩这位不苟言笑的老师，办事效率真的很高。她终于扭过头来正视舒雪，表情温柔和蔼，声线很是成熟有魅力，像学校里最德高望重的教授的教导一样睿智动听，对她说：“你去把表拿来填好，然后去铜窑乡小学报到吧。”
舒雪连连道谢，然后高兴的去拿表。冯主任更是为彰显善解人意，允许舒雪直接坐在他的座位上找笔填表了，自己还体贴的把一旁的办公资料挪开了些给她腾位置。
舒雪手上忙碌之时，冯主任在一旁突然注意到了很特别的东西，表情不可思议问道：“小姑娘，你怎么姓陆？”
办公室里的空气突然沉下来，本来惬意自在喝水的刘支书闻声也赶紧起身过来查看，好像坐在家里休息时突然被告知菜田里砸了冰雹似的慌张。
冯主任和刘支书面面相觑，舒雪一脸茫然，明显发现三人的神色很不对劲。
刘支书笑着试探：“闺女，你老爸不是姓瞿吗，你怎么写个陆字呢？”
舒雪小心翼翼解释说：“我是爸爸的养女，我的生父就姓陆。”
冯主任声调压低，伏在刘支书身旁耳语：“她不会是陆友平的女儿吧？”刘支书沉默不语，眼里充满震惊。
舒雪有些不知所措，坐在舒雪对面一直置身事外的吴老师开口了：“快点填吧，铜窑乡远着呢，不快点赶不上报道了。”
三人各怀心事的沉默下来，奇怪尴尬的氛围促使舒雪填写的时候心很乱，三下五除二就弄完了，她感觉刘支书面对她的态度突然变得生疏了不少，身上像是长了虱子一样坐立难安，而且冯主任打量的眼光一直没离开过她。
吴老师从她手上眼光扫了一眼各项资料，态度仍像刚才一样沉着和蔼，安抚道：“填的很好，自己去铜窑乡报到吧。”舒雪顶着无形的压力点头离开，在转身离开的那一刻，刘支书还是好心开口了：“县南客运站有直达车，小雪啊，你就自己去找找吧。”
锡镇县卫生院里，乔慧接到了意料之中的电话。
“办好了。”电话那头熟悉的女声说。
“你见过她了吧，觉得怎么样？”乔慧问。
“是个聪明的，不过她是陆友平女儿这件事，估计很快就会让马书记知道了。”女声回答。
乔慧斟酌了半天，打探道：“她去了哪里？”
“铜窑乡，本来是没名额了，只剩大护山乡了，没办法啦。谁让你开口求我了，”电话那头道女人笑着，声音温柔动听。“所以我这也算是第一次顶风作案了。”
乔慧会心一笑：“谢谢你啦，阿英。大护山乡又远又偏，那孩子去了只怕会吃不消，有你帮忙我心里总算踏实了。”
吴珍英笑着说：“我还是喜欢你叫我吴大美女！呵呵！”她从不在办公室里开怀的笑，惟有和老友乔慧通话才能稍微放松一下。
教育处办公室里冯主任透过门缝观察了一下门外正在打电话的吴珍英，蹑手蹑脚的掩上门对刘支书轻声道：“不管陆家人来锡镇干嘛，这件事还是去跟书记说了好！”
冯主任懊恼道：“刚刚就应该拦住她，找个理由打发了。”说着他狠狠白了一眼刘支书，厉声道：“就知道你每次来找我就没好事。”他盯着半掩的门，小声骂道：“吴珍英反应真快啊！我都没想到她就直接把人送进乡里去了。”
刘支书连连摇手说不慌，他自有办法。
黄昏时分，橘黄色的落日缓缓沉入山峦间，山间的清风在呼吸间吐露着袅袅炊烟。山脚有狗吠声和锅碗忙碌碰撞的声音，田家人最惬意的时光便是此刻。
坑坑洼洼的黄土马路边停着颇有年代感的小康班车，舒雪吃力的从车上抬下自己的行李箱，脚上的一路颠簸终于停在了铜窑乡这片陌生又友好的土地上。
有个约莫十七岁的少年背着背篓在沿着路旁拾柴，看到风尘仆仆的舒雪时，颇觉好奇的驻足看着她，于是二人的视线就对上了，舒雪先示好道：“你好！小兄弟，你知道这里哪有旅店吗？”
少年疑惑道：“啥是旅店？”
“就是用钱借住的地方！”舒雪热情的介绍。
少年愣愣的盯着舒雪，似懂非懂的看了看天，竟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似的，抱着柴火闷头走开了。
舒雪一头雾水的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只冷淡的甩下一句话：“要住旅店回你们大城市去吧。”
舒雪推着箱子，背着行囊匆匆跟上少年的脚步，她急切的介绍说：“小兄弟，我是今天来铜窑乡支教的老师，我不是什么坏人，如果你不知道旅店，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乡政府在哪里，我手机没信号，联系不上他们！我真的没有骗你！”
少年看向舒雪，惊讶道：“你真是老师？”舒雪点头如捣蒜，脸上仍挂着友好的笑容，少年思索了一会儿，问道：“你是老师，那你说得出来，为啥孙悟空那么厉害，不直接翻个跟斗去取经，非要走路去呢？”
舒雪汗颜，没想到他会问这些问题，吞吞吐吐道：“啊这个，剧情需要吧……”
少年清冽明亮的眼神平添了几丝鄙夷，他嘟着嘴嘲讽道：“啥也不懂，还说是老师！”
舒雪还想再解释一下，少年却加快步伐离开了她，跑了一段距离后转身对她说：“笨蛋！你身后才是去乡政府的方向！”舒雪又气又累，懊恼后只好拖着箱子原路重返。
经过几番周折，舒雪终于在铜窑乡安定下来了，她住的是铜窑乡政府招待所，才得知乡下没有旅店只有招待所，回想着今天的遭遇，她隐隐觉得此次支教之行也许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
当晚，累坏了的舒雪躺在床上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她做了一个梦，有个穿军装男人的身影很熟悉，他的脸庞模糊看不清，温暖的手掌抚摸着舒雪的头，舒雪不由自主的热泪盈眶起来，她觉得这个人就是年轻时的父亲陆友平，她好想大声呼喊他，嗓子却发不出声音，挣扎之中，她猛地睁开了眼睛，发现天色已明。
收拾了一下晨起的倦容，舒雪熟练的拿起漱口杯和毛巾去往招待所院里的公用洗手池，迎面就看见手上拎着水果和礼物的刘支书，笑眯眯地冲她问好：“小雪！我来晚啦！”
舒雪对他昨天反常的行为态度很是不悦，下意识后退了半步，但还是礼貌的假笑着：“刘支书，你早啊。”
刘支书谄媚的示好了一番，对他昨天的种种行为找了理由强行自圆其说。舒雪领会了此人的圆滑世故，对他的道歉或是解释都装作十分理解的全盘接受，但是悄悄在心里建起提防他的围墙。
刘支书说：“我跟他们打过招呼了，你就住在招待所里吧。对了我给你买了一些新的生活用品，”他说着冲自己身后吆喝了一嗓子“小辉啊，把东西拿进来吧！”
一个少年从招待所院门外应声进来，刘支书买的东西比她想象的要多要重，瘦弱的少年因为力气不够，两只手不得不艰难的弯着腰贴着地面慢慢将东西挪进来，看着刘支书一副趾高气昂指挥他人的虚伪做派，舒雪心中更是厌烦，于是便主动上前帮助少年。
少年抬起头用黝黑结实的手臂擦汗，说了一声谢谢，两人对视间舒雪一下认出，这人正是昨天戏耍了自己的少年。
少年眼睛扑闪扑闪，显然也觉得很意外，他茫然的看向舒雪和刘支书，刘支书只在一旁笑道：“小辉，是不是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女老师啊？”
舒雪对他的调侃置若罔闻，反倒是很感兴趣的问少年：“重新认识一下吧！你好，我叫陆舒雪，这下你总该相信我真的是老师了吧！你呢？”
少年羞愧难当，小声回答：“罗将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