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维护秩序也维护正义
郑建军驱车赶到水河村派出所时，里面一片寂静，他心里觉得不对劲，村里的派出所怎么可能空无一人？
他按照记忆，找去了宋松家。
“你来了。”宋松对郑建军的到来一点都不意外。
郑建军看到的场景是，宋松盘着腿坐在炕上喝酒，旁边的警服叠放的整整齐齐，警具和警官证也放在一旁。
郑建军也没急着问他，他心里大概有了答案。
宋松吃饱喝足后，用手胡乱的擦了下嘴才开口。
“那年，老朱家的闺女朱晓晓被牛踩死了，老朱哭着跑来找我报警，我找了县里面的警察兄弟来帮忙，可这件事却被判成意外。”
“那几个小混蛋说，不知道牛会把人踩死，还说他们每个人都进去待了一会儿，只是轮到晓晓进去时赶上了晚饭时间，各家喊着回去吃饭，他们把晓晓忘了。”
“这件事换成是哪个警察都只能这样判定，致人死亡的是牛，牛知道什么？这跟在路上走着被猪拱到水里被淹死没有区别。”
“当时我劝老朱想开一点，趁着年轻再要一个，可这件事过了不到两个月，当时把晓晓关进牛棚里的一个小子跑到老朱家说，他们知道晓晓怕牛，就是故意把她关进去的，没有原因，就是想欺负她。”
“老朱当时气的把那个小子打出去了，谁知道那家的家长还跑到老朱家要赔偿，还把我叫去让我主持公道，我只好两面做好人，都是一个村里住着的，我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我以为事情就这样结束了，可半个月之后，那小子他妈在干活时竟然被电死了，他爸在山上采蘑菇时从山上摔下去也死了。”
“我正犹豫要不要去找朱明时，他就主动过来跟我说，这两件事都是他干的。他说，那个电闸放在那里，他只是想看看开没开，没看见有人。他在山上铺了一块塑料布，是用来放采的蘑菇的，不知道当时也有人在上山，更不知道他会踩到那块塑料布摔下去。”
“我不相信这是意外，我知道就是老朱要报复，我想着要上报，把朱明抓起来绳之以法，可老朱跟我说，一切都是他做的，他就是想还晓晓一个公道，至于其他的几家，他不会对他们做什么。”
“晓晓是我看着长大的，那个小丫头特别可爱，特别懂事，她就这么死了我也心疼。后来，我找了朱明喝酒，就算是送送他了。”
“可朱明的话让我放弃了我本来的想法，他问我，他算不算是好人，晓晓算不算是好人，那几个臭小子算不算是坏人，法律保护的是好人还是坏人？”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我只告诉他过好自己的日子。这件事就这样被我按下了。”
“我知道，我这是知法犯法，是包庇。这个警察我是做不成了，今天就当是我跟你自首，你把我带走吧。”
宋松说完就拿着自己的手铐递给郑建军。
郑建军不知道现在自己是什么表情，他什么都没说就走了。
回到警局时，朱明和王秀秀的已经把自己做的事都交代了。
他们夫妻俩自从没了孩子就没了心气儿，还因为那个孩子的父母都死了，村里人也都说过一段时间闲话，说是朱明杀了他们。
朱明也不想总是面对那些人，干脆把地租出去了，可自从朱晓晓死了以后，王秀秀的身体就出了毛病，总需要吃药，那点收入根本不够生活开销。
那次，他们两人去县城开药，在车站时看见有人在揽客住宿，朱明心想，家里空那么多屋子也没用，不如他们也做这个。
有一次，他们在车站拉到的一个客人，那人怎么看怎么像当年害死晓晓的人的父亲，朱明好不容易淡忘的痛苦又浮上来了。
那天晚上，朱明喝多了，去找那个来住宿的客人，两人扭打起来，朱明一时失手，把那人掐死了。
错误也就这样开始了，既然杀了一个，就不怕再杀第二个。夫妻两人这些年陆陆续续竟害了17条人命。
“朱明呢？”郑建军听完只觉得心口堵得慌。
“还在审讯室。”刘国伟说道。
郑建军直接就去找他了。
“我刚才去找宋松了。”郑建军说道。
朱明猛地抬头看他，眼神里的惊慌表露无遗。
郑建军还从没看到过他这个表情，就算当时在他家亮出警察身份时，他都很平静。
“宋所长什么都不知道，他是被我骗了”朱明慌乱的解释。
郑建军打断了他的话“朱明，宋松什么都告诉我了，我来只想告诉你，法律或许现在还有很多不公的地方，但未来一定会越来越好，我也以我警察的荣誉向你保证，在我这儿，绝不会出现第二个朱晓晓。”
朱明听完后就哭了，嘴里不断地重复着谢谢谢谢
郑建军一直郁郁寡欢，一路心事重重的到了潘国安家。
“你咋了？案子破了？”潘国安一开门就看见垂着脑袋的郑建军。
“嗯，来接儿子。”郑建军说道。
“你也不看看几点了，都睡了。”潘国安敲着自己的手表说道。
郑建军点点头，径直往里面走。
“你这是咋了？”潘国安看着郑建军实在是不对劲。
“章维的案子破了。”郑建军说道。
“那是好事儿啊。”潘国安说着给郑建军递了一杯水。
“喝点酒吧。”郑建军把杯子推远了一些。
“行。”潘国安明白了，这是案子的事儿惹得心烦了。
潘国安在厨房忙活，想着拌个凉菜就好。
“干啥呢？”林晓玲听到外面的动静被吵醒了。
“郑哥来了。”林晓玲看着郑建军坐在那儿就打了个招呼。
“媳妇，你每次拌的凉菜要放多少醋啊？”潘国安在厨房里也听见林晓玲的声音了。
“我来吧，你做的太难吃了。”林晓玲满脸的嫌弃。
郑建军看着二人在厨房里恩爱笑闹的样子觉得心里一阵温暖，也跟着笑起来了。
没一会儿几个下酒菜就摆上桌了，郑建军自顾自的喝起来了。
“朱明，就是章维失踪案的凶手，他闺女去世了”郑建军一杯酒下肚才缓缓开口，把朱明的事情讲给潘国安听。
“老潘，你来回答我，法律到底是在维护秩序还是正义？我们维护的又是什么？我们背靠国家宪法，穿着这身警服，可现在老实人受到了伤害，法律却不起作用了，要让他们自己去讨公道？难道我们要回到那个滥用私刑的年代？”郑建军义愤填膺的说道。
“你小点声。”潘国安怕他把孩子们吵醒。
“老郑，我告诉你，法律维护秩序也维护正义，但这一切都有个度，我们也有无能为力的时候，你不能因为一件事就质疑我们的信仰。”潘国安神情难得的严肃。
郑建军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潘国安只好把他放到沙发上让他睡得舒服点。
第二天一早，郑建军去上班时刘国伟就告诉他，朱明和王秀秀已经拘起来了，法院很快就审理，死刑已经是板上钉钉了，至于宋松也要按照法律惩处。
郑建军想去看看宋松和朱明，可是他不敢，他不敢看见他们。
时间一眨眼就到了2005年的春节，按照往年的例子，还是郑建军带着儿子郑嘉和潘国安一家一起过年。
这天，潘国安的儿子潘岩和郑嘉在小区里堆雪人，林晓玲和姐姐林晓月在做饭，郑建军和潘国安就站在窗前逗鸟。
“你看看我这鸟儿，看看这羽毛，来，叫一声听听。”潘国安站在鸟笼子前，自豪的说道。
那鸟也很给面子，听从主人的话，配合的叫了一声“如意”
“你这啥鸟啊，黄不拉几的，没看出哪儿好看。”郑建军嫌弃的说道。
“啧，不懂还瞎说，我们这是画眉鸟，会说如意的鸟。”潘国安啧了一声，白了郑建军一眼道。
“行了，你俩把孩子们喊上来吃饭了，别研究那鸟了。”林晓玲端着菜从厨房走出来说道。
“潘岩，小嘉上来吃饭了。”潘国安冲楼下喊了一声。
“老潘，我说你能不能有点正事儿，这么大年纪了，退休之前往上升一升，老了日子也好过啊。”郑建军苦口婆心的说。
“行了，郑大警官，我这人就这样，溜溜鸟养养虫过得挺滋润，你升吧，我老了就靠你了，实在不行”潘国安话正说到一半，潘岩和郑嘉开门回来了，蹦蹦跳跳的，满身都是雪。
“来，潘岩。”潘国安伸手叫潘岩过来。
潘岩走过来后，“我儿子以后也是你儿子，你发达了别忘了你儿子。”潘国安揽着潘岩的肩膀对郑建军说道。
“叫爸爸。”潘国安指着郑建军对潘岩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