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真动情深情作仇思，假纨绔纨绔掩剑气
天色将明，众人聚集在书斋，相顾无言。
宋晚烟一身劲装，青丝却散落，神情冷静冷淡，从把顾澜冰从水里捞出来就这个样子，好像那一缕残留的太阴真火冷冻了笑意。
“沐泽？”宋晚烟低头看剑，浅淡疏冷，“你没有把行动转告凤清？”
“……”
“我的确没想到，问题出在你这里。”宋晚烟语气还是淡淡的，抬起头，眼中毫无波澜，甚至勉勉强强地，带起一道似抚慰似和煦的微笑。
“小姐可不能胳膊肘往外拐，金陵许氏是世交，他只是外人。”拉拢过稷下学宫的门客幽幽开口，眯着狭长的眼，精明的光在宋晚烟身边游走。
此话带着满满的挑衅，站在屋角阴影处的黑袍影卫咬牙切齿，但这一次，他们隶属宋晚烟——不能让人看出他们与顾澜冰有关。
“沐泽出去，不许听墙角。”宋晚烟看了一眼门口，目光在门槛处凝滞了片刻。须臾回过神来，直勾勾迎上对方的目光，“和大明影卫谈合作我可以去，但失败了只有他能解释。”
“……”
“她一个女儿家，再厉害，也不信真的能不清不白的招摇过市。”
“哟哟哟，老狐狸打起宋家大小姐的主意了，啧啧啧。”
“哎，这就走了？还不该说了，打都打不过。”
“那我们要不要和家主说一声，就算没事，这功劳也跑不掉。”
“……”
“随他们去吧，凤清和大明影卫才更重要。”宋晚烟带着顾澜冰的影卫，笑话，自己家的门客袖手旁观图谋不轨趁火打劫都有，偏偏是这两个“外人”身边的人最得力，“给他们点好处，总比狗急跳墙好，家主有分寸。”
“啊——”惊悚的尖叫响彻整个府邸，宋晚烟只给影卫们使了个眼色，就独自离开。顾澜冰的影卫配合起来真的很顺手。
尖叫传出于一处偏僻闺房，众人趁乱已不顾深闺不可擅闯，然后一个个就愣在原地，神情五花八门。
“都滚出去。”宋晚烟一挥手，一件鹤氅飞落在少女身上，无关之人也被这一阵掌风或多或少地推后几步。然后宋晚烟感觉自己被人往侧边推了推。
榻上之人，是柳湔？那个长安城里气宇轩昂的王爷，此刻在榻上衣裳凌乱，眼眸无神。比起瑟瑟发抖但神志清醒的少女，他好像才是受害者。
有一个刹那，酸涩感涌上宋夙华的心头。应该是宋晚烟握住他的手的刹那。年少名满江湖的人间逍遥客，此时也不过躲在家世和妹妹的剑后面。
“……小浣，小浣，我来临安，就是来找你的，不要，不要疏远我……”
“异毒，合欢，摄魂术。”宋夙华只一眼，就基本上确定了柳湔的状况。异毒是他自己在长期和夏澄珪的交易中染上的，合欢和摄魂术呢？不说别的，临安宋家府邸里现在已经安置了大明影卫，如果是夏澄珪，不应该没被发现。
“小浣！”宋珉冲进来，一个箭步扑向何浣。
“嗯？”宋晚烟皱着眉头看了宋珉一眼，到嘴的话还是没说出口，没想到宋珉真的对一个带着目的靠近他的人动情了。
“神影阁沦落至今，和凤清有关吗？”宋夙华沉思片刻，问出一个不太相干的问题。
“应该是没有的，静袅公主遇刺线索指向&39;无情道&39;，但&39;无情道&39;与神影阁有关，神影阁豢养了一批私兵，宋琥除了禁军还有一批他自己的暗卫，宋琥看不惯柳湔，柳湔又是想拉拢宋琥，最后被宋琥搞得狼狈不堪，两方势力都被折损。大概是这样的。”宋晚烟简要梳理了一下当时的事情，当时大家都是局外人，细节上的就不好说了。“不过说实话，柳湔比柳珣更能明白凤清需要什么，但也很无奈凤清咬定牙不站他们任何一边。”
当然，现在大家不关心顾澜冰的立场，更关心这个落魄一趟归来愈发桀骜不驯的小姐的看法。直呼当朝帝王名讳的，天底下真寻不到几个。有些多事的不禁浮想联翩，想着话本里将门贵女起兵称帝的笑谈。
柳湔像一颗落魄的痴情种子，哪怕在彼岸花作用下神志不清欲睡昏昏，也还叨念着何浣。何浣摸着颈下的红痕，扯紧鹤氅，缩在宋珉怀里，终于是听不下去了，泫然欲泣。
“我，我只是和他曾经爱过的鲛人有几分像而已！”
“柳湔的恩爱情史我不感兴趣，倒是珉哥哥你，真的对她动情了？”何浣宋萋关系不错，宋萋死无对证，宋晚烟不知道她身上几多真假，只能以防万一。
“我，晚烟妹妹，还得是你，从大哥回来前就运筹帷幄安排妥当，”宋珉笑如往昔，“正是因为面对的人是该恨得，才故意放任那纯粹热烈的感情，让已经病入膏肓注定的永别，成为最好的刀。小浣，你觉得在日久生情和血脉至亲中，我究竟会怎样选？”话已说至此，手中依然揽着何浣，眼神温柔而热烈，却让人真真正正感觉到毛骨悚然。“晚烟妹妹之前说过的，也还是很想，护他们一辈子的。”
从小到大，宋晚烟尤其爱怜她的弟弟妹妹，内亲也好外戚也罢，反正都护犊子护得一塌糊涂。然后就是，她护宋家，宋珉和宋夙华护她。
……
“嘭”的一声，门被不轻不重地踹开，一阵胭脂水粉气扑面而来。宋晚烟一脸的不耐烦，不知道的，还以为她面前的不是一群柔妩的美人是苍蝇。
“哎，好俊的公子呐。火气有点大。公子来寻欢吗？”
“来找人。”宋晚烟不带感情的生冷里有点迁怒的意思，夏澄珪失踪得彻彻底底，顾澜冰不知道是哪一口气吊着又不醒，知道大明影卫不讲理也没想到会软禁柳湔隔离顾澜冰威胁宋夙华使唤宋晚烟这一连串匪夷所思的事。这个时候小兔崽子居然跑来逛青楼，生怕他家大姑娘火气没处发。
宋晚烟并不太在乎那些“野”得令人恶心的野史谣言，不管是关于她和阎瓖的还是关于和那个老家伙的，反正大多数人都打不过她。就像顾澜冰不在乎长安的满城风雨和满朝弹劾。但是，不行，居然让那老家伙跑了，等抓回这个小崽子就去抓他。
“这位妹妹是要和我们的小花魁抢小公子吗？”一个女子肆意而笑，红唇如榴花。周围“哎呦哎呦”的起哄响成一片，俊俏的小公子，原来真是女儿身呐。
“宋珞，你到底出不出来。”宋晚烟低低说了一句，但她确保那小崽子能听得到。一双灵眸，竟有些厌世的意味。半寸出鞘的南明离火剑，威压骤起。
宋晚烟指尖在剑鞘上叩了十来下，一个穿着玄底金纹常服的少年扭扭捏捏地蹭出来，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同族同辈，倒还真有那么一两分相像。说实话，要是宋夙华他就不出来了，但宋晚烟就，就不太好糊弄了。闹事没人拦的“特权”，也不是家世给的，他和宋晚烟楼上楼下的距离，参杂着南明离火的灼热和家规家法的清冷。
“姐……大哥息怒，”宋珞直接从二楼跳下来，胆战心惊地陪着笑，“我，我就来把，把，把簪子还回去，大哥你就就来了。”见宋晚烟面色不善但没有当众谴责的意思，这个号称宋家这一辈最大的纨绔的少年轻轻地握住剑鞘，把南明离火剑按了回去。
宋晚烟轻哼一声，微微抬手，虚空一握，收回一把银针。宋珞嘴角抽了抽，脸色也白了一个度，果然是不把让他都听得心惊肉跳的传言野史放眼里的女人。如果没猜错，接下来应该是要被抓去当打手了。
“姐姐能走慢一点吗？”纨绔小弟弟气喘吁吁地跟着走路都带着三叠琴心韵味的宋晚烟，有点不知所措。
“你想回去加练是不是。”
“姐姐饶命啊，你不在，我要是不逃课不纨绔早就被做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