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 章 男千面何遇女千面 ,假古镜孰辨真古镜
“白泽,睡了吗?”书房门被敲响,顾澜冰站在檐下,三更雨,书斋凉,雨成帘,酒意消,思念难解。
“凤清,你回来了?”宋晚烟娇娇弱弱欲罢不能的声音撩人心弦。
“白泽,睡了就算了,明早再说吧。”顾澜冰很贴心地说着,还打手势暗示宋晚烟别出声,然后轻快地走开了。
“国,国主?真的是她?”小白狐有些战战兢兢。
“什么国主?青丘国国主千面美人晏紫苏?”白泽抱起小白狐,披上一件外衣,做好逃跑的准备。
清晨雨未歇,顾府外,墙角边。
宋晚烟扶着气息凌乱的顾澜冰,昨天一天简直比江湖一年还费力,早朝被强词夺理气煞,陪两个痴情种抒情喝酒,给安如卿在秋水轩开了间房,咬牙把醉卧的柳临曦送回宫中——真的再担不起了,哪怕是他自己出来的,但你没趁早把人送回去没及时报信总是你的错,被当成不合格的暗卫死士差点被抓,这回事又躲不过去了。
宋晚烟倒是自在了一整天,在苏茯苓身边谈诗论道,还是一大早潮涯把她带到顾澜冰身边的。
现在好像有个更炸裂的故事在发生。
“他们不会,不会在我屋里干那事了吧?”顾澜冰此刻的神情用七荤八素来形容毫不过分,清霜剑寒意顿生,透出一股浅淡的戾气。
“凤清你冷静,”宋晚烟突然握紧顾澜冰手腕,“你的方向是融会贯通,需要保持中正平和,现在戾气横生,对什么都不好。”
“随他们去吧,反正也都好这一口,”白泽揉着小白狐的毛,无所谓里带着一丝丝阴森,“等他们一个发现我跑了,一个发现睡错人了,自然会出来,说不定还要狗咬狗。”
顾澜冰的脸色并没有好转,都是些什么和什么。莫名想起一句“春宵苦短日高起”后,突然想拍死自己,什么乱七八糟的。“长安城都没有我能去的地方了。”
“去散散心吧,”白泽难得的笑意盈盈,“他在这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白泽为名,其实更像猰貐。
顾澜冰有点萎靡不振,也不知道脑子里都是些什么。
潮涯抖掉身上的水珠,把藏了信笺的小竹筒放在宋晚烟手上。“昆仑镜找到了?这么快?还是宋琥哥哥相助?”宋晚烟语气里夹带着淡淡的嘲讽。
“那你们去办正事,我在长安城逛逛。”白泽笑得灿烂,充满了憧憬。
顾澜冰看着白泽,目光在他手上停了一下,轻轻点了下头,转向宋晚烟,“去哪?”
“宋府。”空气湿湿的,豆大的雨滴还拍在伞上,水花溅入眼眸,泛起波纹。
……
他抛着飞雪镖踹开门,三两步跨上勉勉强强窝了两人的单人榻,踩住那张他曾无比感激的脸下面的脖颈,飞雪镖贴在脸上。“你化用谁的脸不好,化他的,找死!”他咬牙切齿,眼中血丝密布,“我知道你内力霸道,那又如何?温柔乡,很舒服吧?”
……
宋府。
府门大开,寂寥无人。不知是宋琥提前打过招呼还是怎么,屈指可数的路人也目不斜视。顾澜冰一把抓住宋晚烟,自己挡在宋晚烟的左前方。宋晚烟没说过自己和宋琥的关系,不过眼明人都知道他们关系不好。
至于宋琥一支为什么流落在外,世人也只知一个不愿接受望族荫蔽自立分支门派的故事。
偌大的议事厅只留宋琥和明楼昊举杯对饮,他俩进来,明楼昊未看一眼,低头玩弄酒杯,宋琥也只看着顾澜冰,“嗯?顾公子怎么也来了?紫苏呢?”
“晏紫苏是你派去的?”顾澜冰刚有些缓和的脸色又沉下来。
“也不算是,她想要男人我想除掉你,刚刚好。”宋琥毫无顾忌地说出这些话。顾澜冰明白知道太多不是好事,所以一直在假装桀骜不驯,每一次都胆战心惊地反驳所有人,但好像永远是哪方都不讨好。“晚烟你就不劝我放了他,然后跟我保证他什么都不知道吗?”
“你会听吗?”宋晚烟摸着颈下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来的细绳——像一道银色的纹,“已经打算把我留下,就不会再留里应外合的祸患。”说得平平淡淡,胸腔里的心跳一下一下加剧了颤抖。
“凤清留下,来聊聊《锦瑟弦断》的主角吧,晚烟先去书斋,有我让你来的目的。”宋琥一边说,一边毫不避讳地把宋晚烟身上的利器都收走了。顾澜冰本想上前阻拦,却是被宋晚烟的掌风推开,而宋琥走到顾澜冰身边时扔下了一块碎片。
宋晚烟走出去的时候,深深地看了宋琥肩上的潮涯一眼,没有给顾澜冰留一个眼神。
世味斋。世味斋?
宋晚烟一时半会都没反应过来,到底还是一家子,什么都想一块去了?
“晚烟?什么时候回来的?”宋景琉把一面古镜挂在墙角,转身看到宋晚烟推门进来。外边下雨,自家女儿又淋了一身水,活生生的我见犹怜。
“爹?昆仑镜?”宋晚烟的确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宋家主?”伴随着敲门声传来的男声更让宋晚烟惊异——赵契。赵契远没有柳湔宋琥千面人让她害怕,只是她意识到眼前一幕从何而来——这是赵契带宋萋回来的那天,是不是说,可以改变宋家的处境?习惯性地去摸忘归,才想起忘归不在手边。
“家主,晚烟姑姑。”宋萋怯生生地行礼,素衣清纯,比起她,宋晚烟觉得自己不配称“我见犹怜”。宋晚烟略略回了一礼,开始思考未来的走向。
……
“什么!他是假的?”晏紫苏一声惊叫,死死盯着换回真容的千面人,“果然是废物一个,被人冒充了也不知道出来澄清!”又踹了千面人一脚,“什么老头,一把年纪了装嫩,还觊觎你奶奶呢!”蛊毒作用下千面人毫无反抗之力,不过说真的,她刚刚不是还欲罢不能啊,白泽冲进来还没反应过来。
白泽摇了摇头,整不清千面美人口中的“辈分”了。也不知道晏紫苏需不需要双修,敢闯进来就是赌晏紫苏对一个贞洁不在的美男感不感兴趣,或者说总不会觊觎美男的一副尸首吧?
……
“依紫姐姐你看,”宋萋把紫色的吊坠举在莫依紫眼前,“这是我娘留给我的。好看吗?”
“荧惑碎片!”这一次宋晚烟总算认出它了。可是既然荧惑已碎,那留在密室里的是什么?还有剑碎峻极峰是怎么回事?
密室。
宋晚烟知道,作为小辈,自己还没有资格来这里,但是父亲的厚望,已经使他把大多数秘密都透露了。荧惑剑留在宋家并不光彩,宋家也寻了近百年荧惑剑主。
没敢点火,干燥的密室易燃物太多,也怕自己看到不该知道的东西。莹莹紫光在黑暗里缭绕,好似在召唤。所以,送给董煦的是这个。
把长老们出事的地方走了一遍,不对,时间拖得太长了,是自己做好防范吗?虽然这么想不对,但这段时间应该是阎王提点丧事不断的。
还有,唐锦衣说那种混合剧毒,是在长时间的浸润中深入的,在毒发身亡之前基本上不必太担心,一旦发现便已无力回天。风,雨,水,食物,脂粉,都要参与。
宋晚烟把孟槐薰身边的胭脂水粉通通换新,茶水一定过自己手,每天盯着饭菜从厨房到饭桌万无一失,甚至买菜也要自己跟着,窗纸换成不透水的油纸,还拉着宋夙华把屋顶脚下的安全隐患检查了个遍。
宋萋看宋晚烟的眼神有些不善,自刚来初见一面就在没靠近宋晚烟,想是不理解宋晚烟对她的预判,没有了意外发生的可能,那又该如何解释?
还有什么问题吗?宋晚烟坐在池塘边思考着。阎王提点?对!宋晚烟猛地站起来,确实还有问题,赏金杀手只是宋萋等不及了临时找来的,并没有算在周密的计划里。
“你在干什么?”宋夙华抓到宋晚烟在墙里墙外敲敲打打,时不时还要耳朵贴上去听听。
“找暗格。哥,快来帮忙!”宋晚烟扯着宋夙华衣袖,庆幸自己在家里的为所欲为“骄奢淫逸”,现在干什么都不会被怀疑。
“啊?”宋夙华不理解,还有就是宋晚烟没给出一个合理的理由,他不好解释。“可是,爹等我呢。”
“那你在这里磨叽什么,还不快去!”宋晚烟甩开宋夙华,比起他,她更担心那个情深义重的爹。一句故人之托,把莫依紫放在和她宋晚烟同一高度上。宋晚烟并不介意多出这么一个姐姐,哪怕她倒戈相向的速度着实太快。
荧惑检验了一番之后再回望,才发现不是所有坚定的眼神,都能配的到坚定的灵魂和道心。至于人心,还是别去深究了。
不行,这样找也不是办法,宋晚烟叹了口气,一屁股坐在阴暗潮湿的地上,对着墙面放空发呆。没有暗格那埋地下呢?在府邸范围内都有效,那又埋了多深?一个想法电光火石般炸出,宋晚烟走向后山春水谭,在春水谭旁常青树丛里毫无章法地摸索着 ,提着小白狐的尾巴给她拽出来。
“养狐千日,用狐一时,快快快,把府里奇怪的东西都找出来!”宋晚烟捂住小白狐的嘴不让她抱怨,突如其来的反常也让小白狐无所适从,只好照做。
这几天宋晚烟文也不读武也不练,天天带着小白狐上窜下跳,终于在自己的闺房响廊底下的土里找到了一块白布包着的什么东西。
砖戴孝!
小白狐吓得窜上宋晚烟肩膀,连尾巴都蜷缩起来。
世味斋。
“爹,这东西怎么处理?”宋晚烟一手拿砖一手拿白布,假装没有看到宋萋和莫依紫,虽然她们是宋晚烟让人叫来的。宋晚烟只是义愤填膺地向父亲请示。
“哪里找到的?”宋景琉脸上的不悦之色已经非常明显,一把夺下宋晚烟手中的东西。宋晚烟下一句话更让他怒火中烧。
“我那屋的响廊下面。”坏主意都打到宋家的千金明珠身上来了。看着父亲竭力压制怒火,她真的很想说爹你保护好自己我真的没事,开口却变成了“爹,把它扔进火里,自有人上门求饶。”
“不行!会出人命的!”宋萋一声惊叫。
“没事,不会一把火烧成灰,温水煮青蛙,不怕他不来。”宋晚烟带着阴森自信的笑意,极具侵略性地把宋夙华身上的火折子搜出来,伸手拿过砖块。
火舌在砖块表面燎动几下,“晚烟你放下。”宋景琉听了宋晚烟的话,神情刚缓和几分,但看到宋晚烟好像还玩得不亦乐乎,火气又上来了。好吧,女儿,妻子,家族,道义,他的四大底线。
宋夙华从宋晚烟手里拿走火折子和小青砖,若有所思。
“宗主!”宋萋啪的一声跪下,“是,是我干的。”宋晚烟勾起一丝嘲讽的笑意,她本不至于如此,但宋萋一跪,莫依紫紧随是怎么一回事啊!
“你还知道承认,临安宋家&39;现世报&39;,&39;阎王提点丧事不断&39;的名声很好听吗?”宋晚烟第一次很没规矩地在宋景琉案上猛地一拍,力道之大震到宋夙华,以及自己吃痛。
“晚烟!你已经知道了?”宋景琉看着宋晚烟,制止她继续说下去,虽然说得狠,但其实也是事实。毕竟不知道为什么,世人对宋家也是毁誉参半的。
宋晚烟不想撒谎,点了点头。
“那你直接说,我们会处理的。”宋夙华丢开小青砖,收起火折子,拉过宋晚烟拍下书案的手。
“那,那我说了。”宋晚烟看向宋景琉,“爹,多注意一下沈祁旻叔叔,还有,查一下荧惑剑和近一年内出入密室的人。”
“晚烟你想说什么?”
“我不知道怎么解释,大家注意就好。”宋晚烟坚定地看着宋景琉,她知道这么做可能不会再遇到顾澜冰或是其他什么人,但是看着再次悲剧发生,做不到。
矫健的身影踹门飞跃夺古镜,一气呵成。
“什么人!”宋晚烟一声厉喝,气势不输宋景琉。
“宋姑娘,是我,明楼昊。”那人拿了古镜,扶住生生被打断一个没站稳的宋晚烟。
“这怎么回事?”宋晚烟有点不知所措,看着明楼昊一把紫薇天火把古镜烧成黑炭。
“这个不是昆仑镜,只会出幻觉,属于一种高阶障眼法,我们都栽在这里了。”明楼昊伸手轻轻擦去宋晚烟眼角的泪花,“我能感觉到诛心碎片控制下的身不由己,”那根银色的细绳从宋晚烟身上脱离,“多亏了凤清,诛心碎片对他好像没用。昨晚他的药,是你下的吧?”
“嗯。”宋晚烟心神恍惚,借用千里江山诀中的暖春诀调和许久才缓过来,宋琥虽多疑,但也自负,“空城计”摆在这里,处理完千面人的白泽还是大摇大摆地进来了。“&39;满心热忱偏以寒凉作盾,初心一如我凤族,涅槃重生&39;,这是凤凰给凤清的判词。所以,也许凤清天生就克制诛心剑。”
弄了点药进来,白泽继续回去该洗洗,该烧烧,该埋埋,折腾了一天一夜。不得不说,千面美人的手段不是谁见了都接受得了的,他白泽也算一个例外。
处理好一切,白泽终于的嘴角终于勾出一道纯粹满足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