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熔凝血竹笛炼幽冥，出蝶境亡命避火仇
膝下的雪原远阔荒芜，寒风彻骨。
宋晚烟缓了缓，尝试着站起来。
宋晚烟在袖中摸索了一阵，摸出一盒朱砂，松了口气。她环顾着四周，想了想，拔出忘归，插在风刮来的方向，剑气荡漾。
清霜剑上的血迹结成霜花，宋晚烟在摸出火折子，把封刃的清霜加热，融开的血滴落在朱砂盒子里。
“你干什么？”那个冷冷的声音再次响起。
“此前有人和我说过关于梦蝶境的事。”宋晚烟倒也不惊讶了。
“你出不去的。”
“你留不住我，不需要打破空间结界，只要让梦蝶境所有的幻境对我无效就好，梦蝶，本就是一场梦啊！”宋晚烟略显的憔悴被粲然一笑的绚烂遮掩。
“那你现在要干什么？”
“炼化幽冥鬼火。”说到这里，宋晚烟突然想起伤口都没处理一下，算了没关系的，伤得不深。
宋晚烟小心翼翼地在忘归剑上划了一下，咬着牙把指尖的血抹到朱砂上，没有注意到帝俊又消失了，准备开始画阵型的时候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
一小簇金光闪闪的树枝。
画一点喘一阵，宋晚烟感觉自己已经很虚弱了，其实这个奇奇怪怪的阵型宋晚烟自己也看不太懂。
雪粉一再扑上脸，钻入衣领，也不知是真是幻。
金陵城外有一片夭夭灼灼的彼岸花海，已无从考证谁种下的第一朵。
秋分。
月光与秋水缠绵，金色的城市在流水的尽头隐现，妖媚艳绝的花海融化了她浸润血色的寂寞灵魂。
宋晚烟躺在水边，湿凉的感觉从裙尾爬上腰间，月光之下，青丝如鸦，红衣似血，脸色粹白若瓷。
长睫微颤，缓缓睁眼，右手探入水中，突然极大幅度地抛起水花，淋了一身秋意。
“什么人？”宋晚烟猛地坐起。
“晚烟——”搅得花海窸窸窣窣的黑影发出缠绵魅惑的呼唤。
宋晚烟嗖得一声利落站好。
“晚烟，是我呐。”软软的声音里透着委屈，借着水光月色，宋晚烟终于看清他的正脸。
“大，大哥。”宋晚烟退了一步，却被宋夙华扑上前抱着。
宋夙华一手把宋晚烟紧紧揽在怀里，另一手抓住宋晚烟手腕，慢慢探到自己颈下。
听不到对方心跳，宋晚烟的心跳反而更快了，探到颈下的那只手摸到一条奇怪的东西，像是，一道密密的针脚，这一刻她才发现，“宋夙华”的手上摸不到指节。
“你……”宋晚烟想挣脱，却在他绵软的怀里无能为力。
“等一等，婆婆想见你，跟我走吧。”
“不走，想见我她为什么不自己出来？”宋晚烟趴在他怀里颤抖。
“好吧好吧，我陪你在这里等，她会出来的。”他拉着宋晚烟坐下，宋晚烟紧紧抱着忘归，同时不自觉的扯紧“宋夙华”衣袖。
“红花开，红花开，红花开遍两河岸。”
“秋风吹，秋风吹，秋风吹起红花瓣。”
清脆的童谣在花间跳跃，惊动夜露寒凉。
宋晚烟把脸埋在“宋夙华”软软的怀里，忘归硌得胸口有点疼。
“别怕。”“宋夙华”温柔地揉着宋晚烟的头，“他们也挺可爱的。”
“这娃儿……”苍老的声音伴随着轻柔的爱抚落下，“莫哭啊，和婆婆聊聊天。”
宋晚烟心中一惊，忙悄悄地擦去泪，抬起头，楚楚可怜的神情只存在刹那，强行转变得犀利，眼刀剜过，将两个唱童谣的小娃娃吓失了神。
“帮婆婆一个忙吧。”一张黄符纸被递到宋晚烟面前，“这些是只有昆仑群山才有的仙草。”
“我又不上昆仑。”
“你会去的，迟早的，我不急。”
“……”宋晚烟没有说话，她并不是特别想知道所谓天机。
“这个，作为回报。”宋晚烟的手中被塞进一张画着阵型写着配方的纸，“你遇到的什么南明离火，幽冥鬼火都可以炼化，找到载体就行。”
“还有，如果你在昆仑误入一个叫梦蝶境的地方，会看到你想见的幻像，没关系的，保持清醒就出来了。”
“你们家的骨笛，在雪域大有用处。”
……
看着完成的阵型，宋晚烟长舒了一口气，转身去拿幽冥鬼火鞭。
幽冥鬼火又熄灭了，不知道有没有用。
宋晚烟把幽冥鬼火鞭，腰间竹笛和青丝上的两只蝴蝶扔在一起，然后收起清霜，走出忘归剑气的庇护范围。
宋晚烟躺在地上，任雪粉覆在脸上，婆婆并没有告诉她画完阵型后应该干什么，只是突然觉得好累。
“想放弃了？”
“不可能。”
“油盐不进，这天大的机缘，你不想要？”
“不必……”耀眼的光在宋晚烟眼中慢慢暗去。
……
“可算醒了，在下明楼昊，昆仑派。”他坐在宋晚烟身边，轻轻一笑，“先前的事非常抱歉。”
“恭喜，晚烟姑娘是唯一走出梦蝶境的。”
宋晚烟慢慢起身，眼神迷离，“这里是？”
“梦蝶境外。”
“晚烟！”
“离我远点。”宋晚烟看了他一眼，下意识回答 。
“晚烟？”顾澜冰试探着上前，想拥抱宋晚烟的手收回来。
“把清霜拔出来。”宋晚烟将剑柄指向顾澜冰。
“啊？”顾澜冰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抽出清霜，每出鞘一寸，就有一寸薄霜开裂，剑尖出露，霜花落地。
“凤清！”宋晚烟笑着把剑鞘扔回去。
“晚烟！”顾澜冰放下顾虑，扑上去把宋晚烟抱住，“没事就好。”说着，又抽出一只手抓过明楼昊递来的丸药，塞进宋晚烟嘴里，开口处有些惆怅的颤抖，“又受伤了。”
“这又是怎么了？”宋晚烟忽略掉f顾澜冰的心疼，反而抚摸着他颈下一圈延伸到衣领下的红痕。
“本来以为告诉他真相他会收敛，哪知道他听说保证不了你安然无恙，挣扎得更狠了。”明楼昊摇了摇头，“好了进来吧，自己解释。”
一个少年从洞穴外磨磨蹭蹭地走进来，低头站在宋晚烟面前，“在，在下昆仑派祝宁鸣，特来向宋姑娘赔罪 。”
“啊？什么？”
“我和帝俊打了个赌。那一日，我在山上遇见帝俊，他难得出一次梦蝶境……”
“凡人不过都是蝼蚁。”
“可是历史也都是凡人创造的，这个世界上没有那么多神，灾难是凡人自己度过的，盛世是凡人共同创造的，连神也会依靠凡人的香火。”
“听信传闻来昆仑送死的还少吗？呵，飞蛾扑火的愚蠢。别说我了，立志成仙的凡人，也没几个不视苍生为蝼蚁。”
“飞蛾扑火，也可以是一往无前的坚守和追求。”
“你是存心唱反调！”帝俊吼了一声，捏碎了眼前镜像。
“我忘了，”祝宁鸣的话语里带着一丝挑衅，“很多凡人早已不记得帝俊的名号了。”
“你找死！”
“来打个赌吧，从这群江湖中人里找个你我都看得顺眼的人，给他引进梦蝶境，看他会不会忘记初心，安于幻梦。”
“你不会赢的。”
“我会的。”
……
“所以，从你进暗道开始 就都是我们策划的。”
“那个号令穷奇混沌追杀我们的，是和帝俊做过交易的，”顾澜冰把炼化了幽冥鬼火的竹笛还给宋晚烟，“给他御兽能力，用他追杀你，没杀成就自己抵。”
“凤凰那件事也是为了留你一个人。”明楼昊接着说，“我告诉他这回事，”他看了顾澜冰一眼，“他问我能不能保证你的安全，我说不能，他就不要命地挣扎，用来捆凶兽的东西哪那么容易挣脱。”
“你们玩得真狠。”顾澜冰摆出一副委委屈屈的样子，握住宋晚烟，“晚烟，下一次不要动用这样的禁术了。”
“禁术？”
“那个炼化阵型是以血为引的，炼化过程会消耗取血者的生机，所以你阵法绘成后很累。”
“哦，好的。”宋晚烟乖巧地点点头。
“嗯？”顾澜冰警觉地向外看去，紫薇天火构成的结界流光宛转。
“怎么了？穷奇混沌阴魂不散呢。”明楼昊笑着看向洞口。
“不是它们。”祝宁鸣脸色铁青。
“火仇仙子？”顾澜冰看祝宁鸣这个样子，也猜到了七八分。
“怎么惹上这洪荒妖女的！”明楼昊拎起祝宁鸣衣领。
“我，我是火族，祝融之后！”
“这女人记仇记了几千万年了！”明楼昊松开祝宁鸣，咬牙跺脚。
“快走吧，不是她的对手。”宋晚烟扶着顾澜冰手臂站起来。
几人刚拐过弯，身后的空间结界就被打碎，“登峰造极的紫薇天火就这？”顾澜冰淡淡嘲讽道。
“哪有什么登峰造极，不存在的。”明楼昊殿后，故意拉开距离，在左边的岔口留下两道结界，在右边的岔口留下一道，顺便抖落了一地碎石。
凶兽的怒吼在岩洞间回荡。
“和火族扯上关系的，都不是好东西！”淳于昱的怒吼穿透力比凶兽强的多，锐利地划过耳际。
宋晚烟甩开顾澜冰加速上前，一把抓住祝宁鸣肩膀，给他扯了回来。
身后的空间结界上北斗七星井然有序地绕着紫微星旋转，前方的阴影里曼妙的身影透着杀气。
“离我远一点。”祝宁鸣悄声和宋晚烟说。
话未说完，淳于昱三两步上前，祝宁鸣下意识躲开，却没想到淳于昱一掌将宋晚烟拍出去，“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连带着护着宋晚烟的顾澜冰一起，摔在石壁上。
“真好一出飞来横祸。”宋晚烟颤巍巍站起来，伸手去摸炼化了幽冥鬼火的竹笛。
空灵的笛音带着幽冥鬼火一点点蔓延，某一刻声调提高，笛音恍然锐利了一声，幽冥鬼火化作利箭尖刀，直插向淳于昱的脖颈和前胸。
“幽冥鬼火？啊！”
灼烧灵魂的幽冥鬼火对任何人都有一定作用，同时紫薇天火掠过石壁，烧出成百上千只蛊虫。
明楼昊走到淳于昱面前，“如今他们都在昆仑派的庇护之下，希望仙子不要乱来。”
“有完没完。”宋晚烟嘀咕了一句 。
“怎么了？”
“帝俊。”
“还不想认输呢。”顾澜冰泛起笑意，把宋晚烟揽得更紧。
宋晚烟灵机一动，再次拿起竹笛，在淳于昱一声愤怒的“滚开”中，广阔的笛音借石壁将四人与她隔开，“快走，幽冥鬼火燃烧不了多久的！”宋晚烟喊道，抓着顾澜冰的手已经开始颤抖。
顾澜冰一把抢过竹笛，他不知道宋晚烟苍白的脸色和它有没有关系，但肯定不允许她再用了。
顾澜冰看着气喘吁吁的宋晚烟，越揽越紧，巴不得一把抱起，但宋晚烟又很执着地跑着辨认方向。
“帮你解围，你回梦蝶境。”
宋晚烟没有力气理直气壮地拒绝，只是做了一个“不可能”的口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