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万民血书
“抬起头来。”
钟雪池大大方方与李令言对视。
他天生一双凤目，微微上扬的眉梢使得他的目光显得神秘而难以捉摸，让人不由自主地感到敬畏。
钟雪池细细打量着他，他眉眼之中竟然有一丝莫名的熟悉之感。
“摘下面具。”
钟雪池心中一紧，为什么要她摘面具？不过她不敢不从，感受到被审视的目光，不自觉地移开眼睛。
过了许久，他淡淡地说:“坐吧。”
钟雪池拘谨地坐在他的对面。
为什么李令言一直在看她？到底要干什么？
她被看得心里发毛，故作镇定道:“感谢贵人的赏识，助我夺得花魁，不知公子今日叫我前来是什么事。”
“桃心姑娘，你可知我身份？”
钟雪池抬头，只见他目光里带着一丝考究的意味，旁边的老者的脸上装满了假笑，她不明白他为何如此问，他象征真龙天子的盘龙玉佩想必天下也没人敢冒认，她犹豫片刻，赶忙起身行礼:“民女参见皇上。”
钟雪池将腰间玉佩取下，双手递上:“此物过于珍重，还请皇上收回。”
“朕送出去的礼物，岂有收回的道理。”
“可……”
一旁的老者嗯了一声，打断了钟雪池的推托之词。
钟雪池将玉佩收好，她恭敬地说:“谢皇上恩典。”
李令言示意她坐下，似笑非笑道:“你既已知晓朕的身份，那猜猜朕为什么独独选你？”
这怎么猜得到啊？
总不能，钟雪池内心闪过一个疯狂的念头，他想收了她吧，这万万使不得。
她藏在袖口里的手紧紧握着盒子，阿莫尔曾说鸾凤宝珠交给关键人物可以加速恢复身份，只是不知，她这高深莫测的哥哥，是否希望云霓多一个公主。
“民女愚钝，还请皇上明示。”
李令言亲自斟酒一杯放到钟雪池眼前:“方才桃心姑娘不是挺能言善辩的吗？”
钟雪池接过酒:“多谢皇上赏识，”她一饮而尽，平素喝酒很少，她只觉得口中辛辣，一股晕乎乎的感觉飘了上来。
“皇上定是欣赏小女子的歌声。”
李令言又将酒杯填满:“接着猜。”
钟雪池的脸微微泛红，她抿了一口酒正欲放下，看到李令言喜怒莫辨的神色，她赶忙全喝了下去:“皇上喜欢山外青山楼外楼的曲风。”
酒又被填满了，李令言挑眉道:“还有吗？”
钟雪池渐渐觉得酒意上头了，她机械地仰脖喝下，心想，这酒，可比她喝过的红酒和鸡尾酒厉害多了，三杯她便觉得人影憧憧了，她强迫自己保持清醒，但不着调的话却从她嘴里溜出来:“总不能是皇上见我貌美，所以选我吧。”
李令言朗声大笑:“朕若将你接入宫中，你意下如何？”
他的意思不会是要纳她为妃吧，他们可是亲兄妹，如此不行，钟雪池瞬间酒醒了三分。
陈岳按捺不住地闯了进来，被两名侍卫拦住，两把剑正架在他脖子上，他慌张地说:“皇上，不可，钟姑娘是微臣未过门的妻子。”
钟雪池担心陈岳冲撞皇上丢了性命，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她将几分醉意装到十分，踉跄着走到陈岳面前，说:“陈公子，莫要打趣了，皇上的意思，是升我做女官，给我升官发财，有何不可呢？”
陈岳了然，赶忙赔礼道:“微臣失言，请皇上责罚。”
钟雪池故意装作体力不支，醉倒在陈岳面前，陈岳赶忙伸手揽住她，侍卫见状将剑移开，老者递上一个眼神，他们退下了。
李令言闻言鼓掌道:“钟姑娘真是口舌如簧，聪明伶俐的妙人，今日既夺得花魁魁首，那即日起，你便是宫中司花女官了，明日随你舅父进宫。”
司花女官，舅父……
钟雪池心中奇怪，想必是李令言知道她的身份，难怪他并未对陈岳发火。他方才说接她到宫中，难道是暗示她身份一事？
陈岳想说什么，钟雪池挡在他前面，装醉行礼:“多谢皇上，那……明天见。”
“荣海，回宫。”
李令言起身离开，荣海与一众常服侍卫紧随其后。
忽然，一层的锣声又一次响起，热闹的晚宴戛然而止，一名瘦弱的小厮对着李令言的方向跪下，用尽全身的力气大声喊道:“草民有冤。”
冤字的声音在醉梦楼内回响，楼内宾客神色各异，李令言皱眉。
霎时一张十几米长的卷轴从楼上展开滚落，全场哗然，那是万民书，代表无上民意，可以与君权抗衡的万民书。
万民书上写满了密密麻麻的血色签名，每一笔每一划在控诉着愤怒，痛苦和不甘。每个名字背后，是破碎家庭的缩影。一卷万民书，诉不尽万千黎民恨。
在钟雪池的眼中，万民书发射出刺眼的光芒，那是独属于神级道具的特效，钟雪池酒意基本醒了，顾不得太阳穴发出的放射性疼痛，下面好像发生了什么大事，她探头向一楼看去。
她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那名小厮的脸，是喻良，他更瘦了，可他此刻的视死如归的气势镇得住在场每一个人。
原来他没有随苏烨回去，原来他一直在暗中收集万民书。
喻良，对不起，是我动作太慢了。
对不起。
钟雪池提起裙子，推开人潮，飞速地向一楼跑去。
喻良站在舞台中央，他的声音振聋发聩:“冀州灾情处置不力，赈灾物资迟迟未到，致使冀州析骨而炊，饿殍遍地，万民血书见上，恳请皇上主持公道。”
言毕喻良朝着身后的柱子一头撞去，随着一声巨响，血溅满柱，他如同轻飘飘的棉花一般倒在地上。
钟雪池与易云齐跑到喻良身边，喻良已经瘦的不成人形了，他额头处的血液开始干涸，钟雪池如鲠在喉，慌乱地想要撕下衣服的布条为他包扎伤口，易云齐的手探了探他的鼻息，摇摇头，阖上他的眼睛。
万民书，死谏。
冀州一直渴盼的惊雷，终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