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客人
“我的程博士，谢天谢地，我们……竟然逃过一劫，从来没有想到，我会以……这样的方式逃离火星，真的……太刺激了。”小沙鼠欢呼道，身体在无重力的环境下跳起奇怪的舞。
“什么程博士？”207看似不经意地问道，谁也看不到他手里微微变形的记录本。
“连程博士你……也不懂吗？他是我的制造者，人类虽然……放弃了我们，但这并不妨碍我……将他奉为神明。虽然……他不允许我这样说，但是他就是……创世之神，是他创造了……如今的世界，想来你也是……智能机器人，居然连……连他都不知道，不知道他怎么样了，是否还……安好。”说着，小沙鼠飘荡至操作台前，双手死死抓住桌角一端，他不知b-207是否明知故问，仍向b-207细细解释道。
“你说的是程发轫？”b-207继续冷冷地发问道。
“对！”小沙鼠回答道。
207只哼了一声，不予理睬，看着窗外不断远离的火星，他的处理器中突然泛起涟漪。
沉默半晌后，他拿出纸笔来，旁若无人般慢慢写道：“我不断回头，透过烧焦的窗户空隙，望着自己渐行渐远的红色星球，有那么一刹那我在想，当我回望它时，它是否也在目送着我？不知为什么，我的处理器常常出现相同的想法，在我丢弃一个用了很久的物品的时候，在我离开地球的时候，在我回忆过往，怀念一些人的时候。”
“想不到……你一个人形机器也有伤春悲秋、多愁善感……的时候，真是怪……怪谈。”小沙鼠看着207所写的卡片，处理器中升起一股莫名的醋意，开口嘲讽道。
“请你对你的救命恩人放尊重一点！你这仿生机器！”说罢，b-207忽地伸手，抓住飘在半空的小沙鼠，“你不过是个最低等的仿生生物，还没有资格对我评头论足。还有你那个什么狗屁神明，他不过是个无耻之徒，杀人的凶手。”
“你……你敢侮辱我的神明！”小沙鼠吼叫着，似乎自己的信仰被玷污而怒不可遏，张开大嘴，向b-207咬去。
“真是无力的攻击。”b-207一手死死掐住小沙鼠的脖子，眼中满是愤怒与仇恨，“不妨再跟你说一句，你的神早就死了，独自死在荒郊野岭上。”
“死……死了！怎么会！”小沙鼠看见b-207突然性格大变大为震惊，虽知自己说错了话，但听到程发轫的死讯令他更为震惊，他极力挣扎，但怎么都脱离不了b-207的手掌，只得求“饶……饶了我吧，你知道……我没有恶意。”
见小沙鼠乖乖认错，b-207也不再理会，松开手，将小沙鼠往后用力一推，飞出几米远。
“你果然很在意这个事呢，型号b-207。”c-520转过头来，打量着眼前两人的互动，“只是你说错了，他并非死在荒郊野外，死的时候也并非一个人，因为那天，他就死在我怀里，我看着他的气息越来越弱，看着他在弥留之际仍口口声声喊着那个贱女人，看着他最后一次呼吸，直至咽气，他口中的那个贱女人可得不到这样的待遇。”
“原来是你！害我无法报仇的人居然是你！”若非此时身上绑着安全带无法动弹，b-207必定会冲上去。
“怎么？这就伤自尊了？看来你的处理器也不过如此。”轻描淡写，c-520又将自己的所谓高傲外放，眼中满是嘲轻蔑，对小沙鼠说：“忘了告诉你，他并非发韧……你程博士所造，而是出自一个女人之手，失败者的作品。”
“所以你们就以为自己高高在上，随意打压我们了是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的来历。”稍有平复的b-207怒火再起，“杀人凶手制造的智能机器。”
“什么……杀人凶手？”小沙鼠忙问。
“你还不知道，程发轫就是个杀人凶手，就是他杀了我的主人！”b-207大吼道，要将所有怨气发泄出来，“我的主人虽比不过他，总比你们这些下三流来的人光明正大。”
“你说谁是下三流？”c-520微微一怔，神情微变，连声质问，“说，你在我的记忆芯片里偷看到了什么！”
“我又不是说你，你紧张什么？还是说，你也将那个男人奉为神明，被我说中了他的痛处而恼怒？”平日里目空一切的c-520如今却如此慌张，b-207有些诧异，又如此开心，因为他似乎抓到了什么把柄，只是他深知，不承认就是最好的牵制手段，“而且要我说几次你才会信，我根本没有偷看你任何的东西。”
所有的画面开始崩溃，形成一片片无序的雪花，在c-1001身旁飘散开来。
风暴、惊雷、狂沙、浑浑噩噩，似乎已分不清这个是什么世界，身陷在混沌之中，转身又是一片寂静，拥入黑暗的怀抱。
不知道在黑暗中沉睡了多久，也不知道眼球晶体前的薄片何时睁开，一切犹如初生时的懵懂。
那一年，b-207刚从死亡的边缘走了一趟。
新的托卡马克装置放进他胸口的那一刻，他被重新唤起，无数的数据线插在他身上，重制、更新、进化。
无尽无休滴答，滴答，当暴雨渐停，门廊上的水滴仍在月桂树叶上欢腾，然后又被风把玩，响了一阵又一阵。
乌云仍未舍弃这里，将远处的山峰染成了暗绿色。
“恢复的不错，看来大部分数据都保住了，否则三年的努力全部泡汤。”郑磊博士眼睛紧盯着电脑屏幕，有条不紊地说，厚厚的眼镜令他的脸分成了三段，相比此前地球传来的影像，此时的他还十分年轻。
b-207坐在床上，环顾四周，这里是间实验室，桌子上存放着诸多电线、配件，他看看自己的手，又看看郑磊，一脸茫然。
“怎么？有什么疑惑吗？”郑磊问道。
“我的处理器一片混乱，我无法分析，我无法理解。”b-207摇头说。
“想分析什么？想理解什么？”
“我……我什么时候来到这里？我为什么来到这里？我……似乎并不是我，我想知道，但我的处理器无法告诉我答案。”
“去问你的主人。”
“我的主人？”
“对啊。”
“谁是我的主人？”
“谁把你制造出来谁就是你的主人。”郑磊笑道，眼中透露着异样的光，说着起身收拾东西，放进一个硕大的背包里。
“你要去哪儿？”
“回家一趟，分析结果等我回来再拿给亚男。”
b-207离开郑磊的实验室，沿着熟悉的通道走着，打开了熟悉的门。
推开实验室的门，此时四下无人。
透明的玻璃隔离了室外与室内，室内除了中间一张操作台，靠墙的三张办公桌和一个文档柜子，其余地区都是空的，办公桌上各放有一台电脑，它们不舍得关机，只处于待机的状态。
相对于室内的整洁，三张桌子上反倒是一团乱，各类书籍、文档、甚至还有三五瓶化妆品，横七竖八，却没人敢收拾。
大家都知道，只有她对自己混乱的桌面了然于胸，一旦顺序错了，或者找不到了，收拾桌面的人少不得挨一顿臭骂。
桌上还是临走前的样子，只是赫然多了个相架，左边是男的是董正权，右边女的是董亚男，中间抱着个四五岁的男孩董傲，他们凑在一起，笑得十分灿烂。
b-207拿起相架仔细端详，发现相架有摔过的痕迹，上面的金属框有些变形，玻璃也裂开了。
“怎么就回来了，郑磊师兄的人工神经网络检测结果出来了吗？”一个女人风风火火地走进来，她有着一头像瀑布般浓密的秀发。
“结果还没出来，郑博士说报告出来后会让人拿给您。”
“郑师兄平日里也是个火急火燎的人，底下的人干活慢点都被他骂得狗血淋头，今天怎么反倒拖拉起来了。”
“郑博士只说家里有事，大小还需等他回去做决策。”
“什么事？”
“他并未向我提及，只是看着走得很匆忙，刚整理好的背包也忘了带走。”
“这倒像他的风格。”董亚男笑道。
正说着，只听门外有人喊，“董亚男博士，有人找你，他说在会议厅等你。”
董亚男应了，心下疑惑，带着b-207一同前往。
来至会议厅，推门进去，只见两个男子站在窗台边，看着窗外的雨云低声聊着什么。
两人听见动静，才转过身来，只见一个戴着眼镜，面相虽然年轻，但头发却不知为何白了大半，另一个则是一个高高瘦瘦，有着一张方方正正的脸。
董亚男走向前，脸上冷冷的，语气并不友好，对戴眼镜的男子问道：“你来做什么？程发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