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年少时能遇到林沐白是她的幸运！
陆言心第一次见到林沐白就是在这时了。
言语如刀。
角落的唱戏女生哪里见过这阵仗。
眼看就要哭出声来。
陆言心忍无可忍，出口打断的词句已经到了嘴边。
却蓦地听到后方响起宛若天籁的清喝。
“够了。”
人们寻声望去。
身穿白色长衫，黑色西裤的青年缓缓从礼堂座位一侧的长阶梯走下。
“旧中国五千年，有糟粕，也有精华。”
“哪能一棒子打死。”
“这折《游园惊梦》是明代戏曲家汤显祖玉茗堂四梦之一的《牡丹亭》中的经典曲目，放眼世界都称得上瑰宝。”
“汤显祖可以说是中国的莎士比亚了。”
“学习唱这折戏哪里丢人。”
陆言心本以为敢在这种时刻不惜触犯众怒也要救场的人一定是一副锋利张扬地样子。
等青年在台上站定却发现他的面容竟出乎意料的没有攻击性。
他的头发一丝不苟地向一侧梳理，立领长衫一直系到最上方的纽扣，连脖颈都未露出。
看得出平时该是个十分庄重沉稳的人。
虽说如此，他出口的话语却明显带了几分怒气。
舞台中央的女生皱眉：“哪里来的狂徒，你懂什么叫莎士比亚吗？”
青年沉吟片刻方才开口：
“to be, or not to be: that is the question: ”
“whether ’tis nobler in the mind to suffer”
“the slings and arrows of outrageous fortune”
“or to take arms against a sea of troubles”
“and by opposing end them ”
（生存还是死亡，这是一个值得考虑的问题。）
（默然忍受命运暴虐的冷箭。）
（或是挺身反抗人世无涯的苦难。）
（通过斗争把它们扫清。）
（这两种行为哪一种更高贵？）
他的声音高亢而饱满，舞台中央女生却听得一脸茫然。
“什么意思。”
青年微微一笑。
“这位小姐，莎士比亚不只一部《罗密欧与朱丽叶》。”
“《王子复仇记》同样十分经典。”
“推荐您有时间去拜读一下。”
陆言心在台下没忍住笑出声来。
随后反应过来这种行为有些不礼貌，连忙用手捂住口鼻。
好在她的笑声很轻，周围人都在关注台上的发展，倒没人关注这里。
很显然，舞台中央女生也不懂什么是莎士比亚。
选用《罗密欧与朱丽叶》不过是跟随潮流罢了。
舞台中央女生反应过来自己因为学识出了大丑。
脚尖不自觉地敲击地面，难得的有些窘迫。
青年见此情形也没更进一步。
话音一转说道：
“中国的科技落后不代表中国的文化落后。”
“假若有一天我们连老祖宗传下来的东西都守不住了。”
“那才是真的亡国。”
“知道学习，这很好。”
“可也不能反到头来把自己的东西丢了。”
舞台中央女生窘迫地点下头，捏着裙角跑下舞台。
青年没有过多占用大家的排练时间，顾自走下舞台从后门离开。
周围的人被他刚才的气势所震慑，一时竟没有人阻拦或向前询问他的身份。
陆言心的目光跟随在青年离开的背影上，心潮起伏不平。
那个时代的人大致可以分为两类。
守旧派，革新派。
守旧派认为众人剪除的是头上的鞭子，心里的鞭子却还未剪去，顾自在浪潮中坚守传统，代表人物就是王国维、辜鸿铭。
革新派向往一切新式的东西，认为中国的陋习必须根除，包括不限于裹小脚、禁止自由恋爱等等，代表人物就是胡适、鲁迅。
当然，现如今的形势是革新派占据主流。
这个人既了解汤显祖的玉茗堂四梦，又会背莎士比亚。
陆言心一时拿不准他的分类。
他到底是什么人呢？
陆言心心底不断猜想。
………………
“渣男”的名字已经知道了。
子弹也已经上膛。
只是不知怎的观众口中难听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不是这样的。
他们想象中的“渣男”起码不该是这副模样。
他们脑补中的“渣男”该是民国贵公子打扮，身边狂蜂浪蝶无数，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视玩弄女人感情为乐的富家少爷。
又或者是懦弱无为，跟在别人后面唯唯诺诺，只会甜言蜜语哄女人开心的小白脸。
这也是当今渣男最常见的两种形象。
却怎么也没想到陆言心口中的那个人会是这样一副学究先生模样。
他仗义执言，会为见不惯的事打抱不平。
他学富五车，会说出以如今的见识看来都相当有见解的话语。
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人们不由得想起陆言心在短片中的言语：
“从来未曾怪过，又何来原谅一说。”
“无论当初他为什么未来赴约。”
“我都相信他另有苦衷。”
反思之余人们也开始议论纷纷。
“说实话，这个人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我真的想象不出他能干出那般可恨的事情。”
“陆言心老师不也说了吗，她也相信那个人是另有苦衷。”
“不知情没有发言权，我也觉得认定成渣男有点草率了。”
“是啊，在那个年代难得如此清醒，我也觉得可能是误会了。”
当然，也有另一部分人仍然坚持己见。
“差不多得了，玩弄女人感情这种事都能洗了吗？”
“无论他有何种苦衷都不能成为他做下这种事的理由。”
“渣男如果要这么容易看清，那还会有这么多人上当受骗吗？”
“依我看，这个人就是故意在陆言心老师面前卖弄，吸引人注意之后就趁机吃干抹净不认账。”
“确实，没听说过这样一句话吗？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
………………
四合院院落。
陆言心并不知晓她曾经的经历在网上掀起了如此大的争议。
她闭着眼睛，仿佛是回到了礼堂初见的那一刻。
那时的林沐白可真威风啊。
浑身上下像是在闪闪发光一样。
陆言心之后的无数个夜晚都曾辗转反侧，扪心自问是否后悔那次相遇。
但最后得出的答案都是不后悔。
年少时能遇见一个这般惊才绝艳的人是她的幸运。
只是后来呢，林沐白身上又究竟发生了哪些事情。
为什么一个这般美好的开头却等不来一个相应的结局。
陆言心想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