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凌文昊远赴西边
玄清和慕容山柏启程去麒麟城的那天夜里,凌文昊去找了丞相。
“外公。”凌文昊出现在吴峰的书房。
“你一贯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吴峰看着自己的孙儿,他搞不懂他这个孙儿的脑子里面在想什么,明明文也文得,武也武得,偏偏就是不喜欢去争去抢,天天就乐意往深山野林里跑。
“我想去西边治水患。”凌文昊说。
“不行,西边水患就是一个烫手山芋,”吴峰将手中的书放下,“要想治西边的水患,没有个两三年的时间是治不好的!等你治好回来的时候,陛下早早就忘记有你这个儿子了!”
“两三年,不正好吗?”凌文昊凄凉地说了一句,吴峰看不懂凌文昊眼中的情绪,他当然不知道凌文昊的病,也不知道面前这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的生命早早就进入了倒计时,“外公,若我将西边水患治理好了,那西边的百姓就会爱戴我,外公在朝堂之中为我争取,让两个哥哥你争我抢,伤害彼此的元气,不算计谋吗?”
“你打算争了?”吴峰站了起来,看向自己的孙儿,双眼中有些不可思议。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凌文昊没有直接回答吴峰的问题,而说了这么一句话。
若是外公日后知道了,他们兄弟三人并不相争,外公又会是怎样的一番心情呢?
“好。”吴峰重重地点了点头。
这时,凌文昊从怀中拿出了一个奏折,递给了吴峰。
……
第二日一早,吴峰便入了玄武宫。
“这不是你的字。”凌崇云一眼就能认出那字是他的三儿子凌文昊的,他也知道,吴峰当然知道他认得出是谁的字迹,这一切都是吴峰故意安排的。
“是太子殿下的,”吴峰跪在地上,缓缓说道,“他自幼善良寡言,不涉朝堂之事,如今西边水患一出,他倒难得来找了老夫。”
“他想去西边?”凌崇云的声音显然不相信。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金尊玉贵的日子不过,跑去过苦寒无边的日子。
当真没有吗?
这世上什么人都有。
“是。”丞相回答,“陛下,西边水患久久没有得到处理,如今西边百姓怨言横生,若此次前去的人只是一个官员的话,恐怕不能平息西边百姓的怒气。”
“这倒是。”凌崇云点了点头,道,“那为什么是他呢?”
“是谁全看陛下定夺,臣也只是来转达太子殿下的意思。”丞相答。
帷幔里面的人听了这句话,竟笑了一声,道:“太子这点与你最像!”
“那也是因为陛下是位明君。”丞相恭维道。
“朕会慎重考虑的,下去吧。”凌崇云甩了甩袖口。
“是。”吴峰没再多说什么,起身退了出去。
丞相离开玄武宫之后,礼部尚书又被召进了宫。
礼部尚书回府之后,凌天佑又去和礼部尚书单开会话了。
……
武国朝堂之上,通过几行人的暗箱操作,西边的水患的折子终于被抬出来说了。
“怎么给了那么多救济银两还没治好,难不成要朕亲自去?”凌崇云重重地将丞相递上去的折子给扔了下来。
大殿之上,无一人说话。
“送银子下去的是谁?”凌崇云只好问。
随即,一个肥头大耳的小将军站了出来,接下来就是娴熟地跪在地上求陛下息怒,说自己忠心耿耿了。
顶头上的凌崇云被气得够呛:“人人都忠心耿耿,好,那你们这群忠心耿耿的废物谁滚去西边治理水患?”
接着,凌越泽感受到了他周围的文官的头埋得更低了,他心中好笑道:“让这群蛀虫时常气气凌崇云也算为自己积德了!”
“西边水患已久,百姓怒气横生,恐怕只是官员去,百姓心中也不会信服,更不肯遵守政策条规。”这时,礼部尚书开了口。
“说下去。”凌崇云道。
“除非,去的人能表达出陛下对西边百姓的在意关怀。”礼部尚书不好直说,但暗示得已经非常明显了。
意思就是,要三位皇子中出一位去治理西边水患。
“西边人野蛮,大殿下去不正好镇压他们吗?”六部之中的吏部尚书开了口。
“不可,大殿下若是走了,那军营中日日由谁来操练,”凌天佑身后的都统说道,“二殿下吗?”
随后,一群武官笑出了声。
三位殿下,就二殿下不通武术,一个不通武术的人如何管理军队,如何叫军中将士信服?
凌越泽心中暗暗想着:大哥带出来的人和大哥一样不好惹。
“你,胆敢对二殿下不敬!”工部尚书站出来说了。
“行了吧,”副都统说道,“刚刚都统也只是说出了一种可能,怎么就变成对二殿下不敬了?你们莫不是当文官当疯了?”
“吏部尚书一人之话与其他文官有什么关系?”礼部尚书回嘴道,“陛下还在上面,一群人就在这里嘻嘻哈哈笑出了声,这莫不是对陛下不敬?莫不是有辱斯文之事?”
“你……”武官们还想说些什么,被丞相打断了。
“陛下叫你们来是叫你们讨论对谁不敬的吗?”吴峰回头骂道,“各位如此巧言令色,老臣还以为是在争着要去治理西边水患了!”
说到这里,凌越泽才默默地点了点头,可算有人说到重点了。
“丞相大人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礼部尚书说道,“难不成是因为觉得太子殿下不会去?”
大堂之中,陷入寂静。
凌文昊:不是,就我外公一个人是孤勇者?
气氛到位,凌崇云开了口:“太子?”
“儿臣在。”凌文昊走出来,跪在地上,道,“儿臣愿意远赴西边,为父皇排忧解难。”
一句话一出来,朝堂上各官员的表情各异,大多都是不可置信的表情,这太子殿下不回水天城就不回,一回水天城脑子就进水。
“太子殿下还真是体恤父皇。”凌天佑冷冷甩了这一句话。
“大哥谬赞了。”凌文昊傻乐道。
“哼。”凌天佑无语死了的表情,不去看跪在地上的凌文昊,直直看着自己的前方。
“你一人前去,朕不放心。”良久,凌崇云缓缓说道,“总得有个人在你身边保护你。”
“儿臣全听父皇安排。”凌文昊低头,一副唯凌崇云至上的语气。
文人看了觉得他没骨气,武官看了觉得他没出息。
“好,”凌崇云应了一声,随即点了一个人,“仲景副将!”
三品五官之中一个人站了出来,接着跪在凌文昊的身后,道:“臣在!”
“朕命你与太子一同前往西边治理水患,你要保护好太子,全力协助太子!”凌崇云一锤定音。
至此,西边水患的事情就拉下了帷幕。
“当真要走得这般早?”那日晚上,凌越泽问凌文昊,“你连大哥的婚宴也不参加就走?”
“晚去一日,西边百姓就多受苦一日。”凌文昊淡淡笑着,随后转向一旁沉默的凌天佑。歉意地笑了笑,道,“抱歉了,大哥。”
凌天佑看着凌文昊,不说话,他总觉得有点怪。
但他又说不上到底哪里怪。
“无妨,等你从西边回来,我与我妻请你吃饭。”凌天佑摆了摆手,道,“你注意好自己。”
“如有不适,绝不可逞强。”凌越泽符合道。
“不必担心,这病只是死得快,但死得不痛。”凌文昊笑道。
随后三人相顾无言,他们知道,凌文昊此行,他们三人再难团圆。
男人们说不来什么肉麻的话,也就那样沉默着。
沉默,有时候也算舍不得离别的一种。
……
玄清与慕容山柏在一家客栈修整时,在客栈大厅中听到有人讨论凌文昊远行一事。
“这太子殿下,当真是仁心,居然主动愿意去西边那苦寒之地亲自治理水患之事。”另一桌的人说道。
“害,什么仁心,我看他是傻,堂堂太子跑去西边治理水患,等他回来的时候,说不定另外两位皇子早就!”另一人的话到这里截然而止,至于后面的话是什么,人们自然也清楚。
“这位仁兄话粗理不出。”旁边人说道。
当真是消息传的比人跑得还快。
“难不成,太子殿下就比西边的百姓尊贵了吗?”玄清淡淡开口,好奇地问那群人。
“那太子殿下当然比西边的人尊贵了!那是将来要当皇帝的人!”那桌人笑了起来,“这小姑娘说话当真好笑!”
恐怕那位尊贵的太子殿下从未这样想过,玄清没再说话,只简单地笑了笑。
她怎么也想不清楚,太子殿下到底哪里比西边的百姓尊贵了。
都是两只眼睛一张嘴的活生生的人,到底为什么会有三六九等,阶级之分呢,人人都靠自己劳动活着,只是劳动换来的价值多和少不一样罢了,但本质根本就是一样的嘛!
“好徒儿不怕刚刚那句话传进凌崇云的耳朵里?”慕容山柏小声地问了玄清一句。
“说起他……我倒是想起了一件事情!”玄清放下手中的茶杯,来了精神,随即小声对慕容山柏说了一句,“那徒儿便让他没有功夫来揣摩徒儿这句话的意思。”
慕容山柏淡淡一笑——他知道玄清又要干什么不花本钱坑人的事情了。
当天夜里,玄清就写了快信叫人务必送到朱雀国李长天的手中。
几日之后,李长天收到玄清的信之后,来了兴趣,跑到青龙国端了好几个拐卖女童的据点,随即发了江湖通牒:“杀门执行任务的时候,偶然遇到女童被拐,便拔刀相助,行侠仗义,今发通牒告诉全江湖人员。”
在玄武国的凌崇云看着那消息气得牙痒痒,李长天端的那几个据点,通通都是他的!跟朱雀国那幸灾乐祸的东西没有半点关系!
他能找李长天麻烦吗?或者直接端李长天的据点吗?
他!不!能!
因为他也要靠李长天办事!因为他知道李长天睚眦必报的性子,必然会赌上所有找到端他据点的人!到时候李长天才不会管他是皇帝还是平民,通通都杀!
木门派的下场就是警告!
面对这样的疯子,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自认倒霉!敬而远之!
玄清进入麒麟城前,一只白鸽飞到了她的面前,白鸽的脚上绑着一封信。
玄清将信取下展开,看了起来,那信上只有极好看极好看的字迹写的短短一句:“遇你,如春水印梨花。”
“哟,谁写的啊?”慕容山柏老早脑袋就探过来看了,“这字写得好啊,苍劲有力的,现在年轻人能有人把字写成这样的可太不容易了!”
“总归不是凌天佑。”玄清将纸折了起来,拿给慕容山柏,骑着马向前说,“师父你替我保管吧,将来知道是谁送来的,再还给人家。”
“还挺专一。”慕容山柏看着玄清的背影轻声笑着说了一句,随后他大声朝玄清的背影喊了一声,“要是别人送错了呢?”
“那也得还给别人。”玄清回头喊道。
凡是心意,自然不可敷衍。
随后,玄清还大声补了一句,道:“师父你如今的情况有这张纸陪陪你不也正好!”
“你还真是我的好徒儿!”慕容山柏骂道,随后快马跟着玄清进了麒麟城。
元酒那边,她坐在墙上,凌越泽坐在她身边,难得没说话。
“你说,要是人人都不用分别就好了。”元酒抬头看着天空,水天城一闪一闪的星星真难看,“也不知道阿姐怎么就舍得和我分开。”
“哪里有那么好的事情啊。”凌越泽也抬头看天,声音中难掩倦意。
“即便没有,要是这个世界上分别的人比日日团圆的人少得多就好了。”元酒头望累了,又低头托着腮,有点小小的伤心说着。
“别伤心元酒,是这世道不好。”凌越泽伸手拍了拍元酒的背,想要逗她笑,道,“我会努力让这世道变得正常的。”
“不是你,”元酒坐直了身体,望着远方,“是我们。”
凌越泽一愣,他知道元酒口中的我们,不只是他和她,还有更多,像凌天佑和玄清,像凌文昊,他们都是元酒口中的“我们”的一部分,还有更多,他现在还不知道名字的许许多多的人,敢和现在这个世道叫板的人。
“你知道吗,我在天山的时候,时常看雪,看着雪一片一片地落到树梢,一片雪落到树梢我们是看不到的,但很多很多片雪落到树梢上,就看见了。”元酒缓缓地说着,“我们每一个人就像一片雪花,或大或小,或急或缓。我们单独看好看,在一起力量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