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闺中喜话
第二日,凌文昊便进了玄武宫。
“可查出什么结果了?”凌崇云在帘子后面问道。
“是,”凌文昊把两本账目拿了出来,何玉出来接过账目把账目拿给凌崇云,“实在巧得很,昨日刚查出来是户部尚书,其府邸就燃了起来。”
“你可是走漏了什么风声?”凌崇云问,“朕可是听说户部尚书的库房被烧得一干二净了。”
凌文昊闻言跪下,道:“儿臣愚昧,实在想不出是哪里走漏了风声。”
这动不动就跪的规矩到底是哪个混账提出来又是哪个混账同意加进礼制的?
凌文昊在心中默默想着。
“罢了,”凌崇云挥了挥手,又问,“这也只是他私吞了一百两黄金,又有什么证据证明他用这一百两黄金买了安眠粉?”
你自己心里没数吗?
凌文昊暗骂道,表面还是一副不慌不忙恭恭敬敬的样子。
“儿臣只查到这么多。”凌文昊回。
“这么说,你没有确凿的证据?”凌崇云又问。
“其实何需确凿的证据呢,户部尚书畏罪自杀不就是最好的证据吗?”凌文昊试探性地说了句。
帘子里面的人没说话,意思就是凌文昊可以继续说下去。
凌文昊会了意,便继续说了下去:“这一来明面上这个事情可以有个了解,二来暗地里操控这件事情的人也会放松,户部尚书一生为朝堂,哪里会在意自己身后如何。”
“日子久了,水天城人心惶惶,于玄武不利。”
末了,凌文昊还加了一句。
又过了一盏茶的时间,里面的人才发话:“罢了,就按你说的办吧。
“儿臣还有一事拿不定主意。”凌文昊说。
“说来听听。”凌崇云的手一下又一下敲起了桌子,发出“咚咚咚”的声音。
“户部尚书该按照何礼制埋葬?”凌文昊认真问着。
“叫礼部看着办吧。”凌崇云甩了一句。
“儿臣遵旨。”凌文昊起身,离开书房。
他出去时,还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按照规矩去刑部提交了证据,又去礼部传达了凌崇云的意思,一切都是中规中矩的,仿佛自己是个局外人一样。
很快,户部尚书被处置的消息就传了出去,百姓都说天道好报应。
到了夜里,熄灯之后,凌文昊坐在自己的床上,一遍又一遍地想出去望望天,但最后还是忍下,他在太子府里的一举一动都有凌崇云的人盯着。
他想望望天,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就只想望望天,仿佛天的上面才是岸上,才是他能喘气的地方。
“这凌文昊不是说人证物证俱在吗,人证在哪儿?”玄清看着刑部送来的告示,小声地问了句玄清。
玄清轻轻叹了口气,才道:“他是用户部尚书的身后名,救了几个还有机会活着的人。”
说完,她捏了捏黑棋,下在了棋盘上,又拿起了一颗白棋,下在了棋盘上。
窗外是像花落一样的雪,茂密得很,玄清的衣裳又穿厚了些,还是觉得冷。
元酒细细地想着玄清刚刚的话,良久,她问:“人证是户部尚书派去采买的心腹?”
玄清双眼看着棋盘,微微点头,顿了顿,才又说:“远在白虎国的妻女若是家中没个男人,就算有金银珠宝依旧会被人歧视欺辱。那托户部侍郎的福活下来的侍卫是否能扮演一下户部侍郎妻子的兄弟而得到重生呢?”
“为何女人独自居住就要受到这样大的伤害?”元酒不满意地问了句。
“女人当然也可以独居,只是千百年来男人用来捆住女人的话术自己当了真。”玄清缓缓说。
那户部侍郎的妻子这十余年不也独自将女儿抚养长大成人了么?
“嗯,但也并非所有男子都那般愚昧,阿爷没有,阿婆向来说一不二,阿爷也向来乐呵呵地点头。舅舅也没有,舅母一向温柔持家,舅舅却总叫舅母多休息些。啊兄自然也不会,将来若有人敢对我们三个说三道四,啊兄必然一剑斩之。”元酒小手捏着自己的下巴,一字一句认认真真地说着。
玄清眼睛一亮,双眼也不再盯着棋盘,她看向元酒,满眼欣慰,道:“我说错了,应该是说三道四的那些人不对,而不一定是男人女人。”
元酒抿嘴一笑,高兴地点了点头。
好耶,阿姐如同我的想法了!
玄清轻轻笑着,又低头看向了棋局。
又如何,叫人人不再因性别而产生对立;又如何,废掉那些不公正的规矩;又如何,能叫这世道公道些,再公道些?
元酒呢,则有意无意地翻开起身后一箱子玄清带给她的武学书籍,一会儿看进去一会儿看不进去,看不进去的时候就看看窗外的雪。
果然,窗外的雪比书上的字好看得多。
不过就算不喜欢也偶尔要学习。
老话说的好,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什么来着?
“阿姐。”元酒实在无聊,小声喊了一句玄清。
“嗯?”玄清微微挑眉,用鼻子发出一个鼻音。
“等雪停了我能出去玩吗?”元酒露出大牙笑眯眯地看着玄清。
“自然。”玄清微微点头。
“我还以为阿姐你会叫我在屋子中读书呢。”元酒长舒一口气。
“为何?”玄清淡淡地问。
“因为你带给了我那么大一箱子的书,我如今读完的实在是屈指可数。”元酒不好意思地说。
“你自幼武学天赋奇高,又肯刻苦,从小到大教你读的书已然叫你明白许多道理,如今叫你读书,只是希望能增益,你不也偶尔在看么,既然在看,我又逼你作甚?”玄清不急不缓地说。
玄清的言下之意就是:你已经很好了,你读书还能更好!
反正元酒是这样理解的。
元酒听完,点了点头,目光又移动到了自己的书上。
我要多读书,我要当天下第一!
这大概是元酒的心理写照。
不过,她很快又看腻了,心中又想:读书也是需要天赋的!
她一贯是坐不住的性子,但外面的雪实在是太大,她又出不去,只好又玩起了玄清的棋子。
“阿姐,你给我带来的书都是怎么来的,你同我讲讲江湖上的事情呗?”元酒双眼亮晶晶地看着玄清。
江湖上的事情,如果元酒不问,玄清向来不会说。
“这些书,是我亲自看过是能有益于你的,天山功法属寒,那那些与寒相克相伤的功法你若练了去,会伤了你的元气,我便会把那些功法排除在外。”玄清依旧是缓缓的语气,还伸手从元酒的棋盒中拿了一颗棋子,“怎么来的,最简单的方法就是砸钱,不过,这里面的许多功法不是砸钱就能拿到的,而是下赌注。”
“下赌注?”元酒好奇地问。
“各大掌门也有他们想要的东西,只要拿到他们想要的东西,就能和他们下赌注,打架斗殴华年上,文笔背书就由我来,一贯是赢了的。”玄清继续回答。
“这么好玩,我也想去!”元酒高兴地轻轻拍了拍桌子。
“等水天城这边的事情了解,你就去游历。”玄清说。
“那阿姐你呢?”元酒问。
“我也会陪着你,但阿姐总不能一辈子陪着你吧?”玄清淡淡地笑着,“将来你也会有你的生活,阿姐也有自己的日子要过。”
“阿姐的日子,是和凌天佑吗?”元酒不满意地嘟囔了一句。
凌天佑?
玄清苦涩地勾了勾唇,还是淡淡的语气,道:“不是,是有师命在身,也是我自己所想。”
“哦。”大概又是些不可道破的事情罢,元酒半懂半不懂地点了点头,随后她又问了一个对于她来说很重要的事情,“阿姐,我以后要是想你了,又该去哪里寻你?”
“麒麟城。”玄清笑着说,很自然地引到了另一个话题,“你不是想听江湖上的事情吗,今日我便同你讲讲麒麟城的故事,可好?”
“好!”元酒这下来了兴致。
“十六年前,四个国家依旧在兵戎相见的时候,四国基本稳定,但边关百姓痛苦万分,战场上刀剑无眼,无数无辜百姓都不能幸免遇难,即便没有被敌国的士兵杀死,活活饿死的也不在少数,而每日交战,也会有士兵死去,就为了多那几个城池。”玄清声音柔和却有力,讲得有感情,元酒听得也津津有味。
玄清拿起茶杯抿了口清茶,继续说:“当时还是麒麟派派主的慕容山柏,也就是我师父,见此情形,于心不忍,于是奔赴四大国,剑指天子,逼迫他们所有人停战,天子们问他,那这几座城池归谁呢?我师父想了想,说,谁也不归,归老子,于是就画地为城。”
“那这与我那日听说书先生的话差不多,只是他不知道麒麟城城主是谁。”元酒积极讨论。
“师父入了麒麟城之后,鲜少露面,再加上他刻意隐藏,自然也就没多少人知道了。”玄清微微笑着说,“这麒麟城虽然叫麒麟城,但却比一般城池大得多,大概有四五个水天城那般大。”
“那这麒麟城里有些什么?”元酒又问。
“大概就是开了些铺子,来维持麒麟城生计,也允许周边百姓来摆摊,不过麒麟城中大多是江湖人士,毕竟那里自在。”玄清想了想,大概地解释了一下。
“这样热闹,那岂非日日城门大开?”元酒好奇地问。
“嗯,日日城门打开。”玄清点头。
“那若四国想再次挑起战争进犯怎么办?”元酒聪明,很快就想到了这点。
“我想,他们不敢。”玄清语气微微有点欢快,“麒麟城明里暗里高手如云,再加上还有五位世外高人,一人便可挡千军万马,自然有恃无恐。”
世外高人一生能见一个都是得了天大的幸运,更何况一个城里有五位呢?
“阿爷同我讲,这世上能叫世外高人的只有十人,麒麟城就占了五个?”元酒吃惊地问。
“嗯,其余五个,有四个在四国皇室之中,还有一个不知所踪。”玄清继续说道。
“世外高人不就应该不知所踪么?”元酒心想话本子里都这么说。
玄清笑了笑,解释道:“你说得也没错,不过世外高人更多指的是一种武功境界。”
“那世外高人可是最厉害的?”元酒又问。
“最厉害的啊,那得是唯君独尊。”玄清继续科普,“不是曾教习过你么?”
“我只记得最低下的就是出类拔萃,在往上走就是攻无不克,独步天下,出神入化。”元酒搬着拇指说道。
“嗯,出神入化之后便是世外高人,世外高人之后便是唯君独尊。”玄清说,“要想达到出类拔萃,还需闯荡江湖有了名气才行。”
“那我现在不是什么也不是?”元酒不满意地指了指自己。
“少年成名并非好事,”玄清却表示不急,“江湖武功排行榜上那些到了独步天下的少年郎和女公子个个都头疼得很。”
“怎么个头疼法?”元酒好奇问道。
“要么追求者众多,要么挑战者众多,总之就是整日没个清闲。”玄清缓缓说,“这种时候,杀门的生意就有了。”
“哦,就是上次刺杀我的那个组织,他们有什么生意?”元酒恨恨地说了句。
“杀门呢,除了搞专门刺杀的,还接当守护的活。”玄清心中想着,大概是李长天想给自己积德吧。
“那要是要杀的和要保的是同一波人呢?”元酒很快就发现其中弊端。
“从前杀门掌门为这事苦恼不已,后来我和华年给他想了个法子。”玄清想到了非常好笑的事情,忍不住捂着嘴笑了起来。
“什么法子叫阿姐你这般想笑?”元酒更好奇了。
“坐地起价,哪边给得多就服务于哪边。”玄清缓缓说。
哇,这没心肝法子,举头三尺有神明啊!
元酒此刻第一次感受到了江湖的险恶。
“话又说回来了,华年算什么程度?”元酒又问。
“应该是出神入化了吧。”玄清想了想,才说。
“为何是应该?”元酒不解。
“他前年上过独步天下,不过因为被那些掌门千金烦得吃不下饭,就自己把自己除名了。”玄清微微笑着,想起华年气得摔筷子的场景就好笑。
“自己把自己除名?”元酒更不懂了。
“这江湖榜是江湖协会请水门做的,大概就是想激励江湖上的年轻人好好练武,每半年公布一次榜单,虽说工作量大,但报酬丰厚啊。”玄清脑子里仿佛有一个天然的算盘。
“头几个登榜的人无数,但真正有含金量的也就出神入化,世外高人,唯君独尊吧。”玄清想了想,说。
“有意思得很。”元酒连连点头,怎么我从前在天山也不知道这些。
“天山一贯低调,这些东西是鲜少参加的,大概阿爷他们也觉得,年少成名并不是一件好事情吧。”玄清这样想就这样说。
“那我以后可要参加。”元酒嘟囔道。
“好好好。”玄清止不住笑。
两人说话间,礼部的人已经送来了祭祀大典的衣裳,深蓝色的华丽衣裳,纹路严谨精细,可谓好看。
但玄清和元酒当真是看也不看一眼。
“可查验过了。”玄清脸色冷了起来,问着送衣裳来的人。
“查验过了,并没有任何手脚。”女侍卫答。
“有劳了。”玄清点了点头,示意人放在桌子上就好。
后日就是祭祀大典了,好戏就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