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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多行不义必自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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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据送信回来的侍卫说,信送进去的两个时辰之后,凌文昊就被召入宫了,到现在都还没出来。

    玄武宫内,凌崇云高高坐在椅子上,看着跪在地上的太子——他没叫他起来,凌文昊就一直跪着。

    “太子,最近怎么舍得回来了?”凌崇云问,声音辨不出喜怒。

    “祭祀大典将近,儿臣特意回来。”祭祀大典连个小官都不能缺席,更何况是皇子呢,凌文昊给了个好主意。

    “好儿子,”凌崇云竟笑了一声,随即轻飘飘地甩给了凌文昊一个问题,“你觉得,你们兄弟三人,最后是谁坐到我这个位置上来?”

    真是个好问题,自然答谁也不对,凌文昊回:“儿臣怎么觉得不重要,重要的是,父皇您的想法。”

    “哦?”凌崇云一副愿闻其详的语气,眼神却是冷的,就是冷,对待敌人的那种冷,对于他来说,他的儿子也是他的敌人,因为他不信他这三个儿子不知道他对他们的母亲做了什么。也正是因为这一点,从三位皇子出生起,他就断绝了他们母子之间的联系。好叫到现在以后的时候,让他们自幼没有母子的情感,就算知道了,也就当作丑闻一桩掩盖过去了,毕竟对于皇子来说,没有比继承皇位更吸引人的东西了。

    但防人之心绝不可无!

    “儿臣潇洒惯了,虽说为太子,那也是礼制所迫,大哥武艺卓绝令三军钦佩,二哥文采斐然又精通六部之道,有他们两个在,自然是完完全全能为父皇分忧的,所以在儿臣心中,父皇传位于谁儿臣都支持。”凌文昊跪在地上毕恭毕敬地说道,字字恳切,叫人动容。

    前半部分本就是他心里的话,所以说得自然真切。

    “你倒是说得好听,你远在水天城外,但对你两个兄长的情况听起来是了如指掌啊?”凌崇云当然不会轻易放过他。

    “父皇常说防人之心不可无,儿臣虽无心皇位,但总要有自保的能力。”凌文昊从容回答。

    “你既坦然,朕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你这太子之位,先坐着吧!”凌崇云说,随即将玄清的信叫人从幕布中递到了凌文昊的手中,才继续说,“看看吧。”

    凌文昊打开了玄清的信,完完全全的小女子的口吻,颇有精忠报国的味道。

    “儿臣全凭父皇吩咐。”凌文昊跪在地上的身子又低了几分,倒也不是他想表现得多么忠心,只是跪的时间久了,腿有些麻了,便用这个动作来缓解一下。

    “你两位哥哥都是水天城的大忙人,你便去办理这件事情吧,”凌崇云大手一挥,道,“秉公办事!”

    “儿臣领命!”言罢,凌文昊终于可以起身出去了。

    外面的大雪的天气,不争于朝廷的太子依旧不得宫人的照顾。

    凌文昊倒也习惯,只悠哉悠哉地慢慢地沿着这宫墙走着。

    他们兄弟三人从小便如此,在没有出去立府之前,便只有看着这高高的墙,一步一步地走着,凌天佑从小就揍凌越泽,他也从小就劝架,外人看来,他们三人的关系并不好,可也只有他们三人知道,他们的关系是怎样的,既有流淌在血液里的那种情感,也有长久相处的情况下的了解,只是三人自幼便就不在母亲身边长大,似乎并不懂得如何爱人才对。

    若是他们能有一个慈祥的父皇,能在温柔的母亲身边长大,大哥必然不会有那般滔天的杀气和不饶人的嘴巴,二哥也不会下意识的装傻,而他呢,兴许也就不会这般不爱将自己的想法挂在嘴巴了。

    不过,这些东西是他们选不了的,自然也不该他们自怨自艾。

    往后的日子还长,人不能把自己困在一生不得之事之中。

    凌文昊这样想着。

    他出了宫门,上了自己的快马,直直地便往郡主府去了。

    郡主府的人见他来了,早早就进去通报了,玄清便命人将人快快带进大厅,又早早地点了炭火。

    “这般冷的天气,太子殿下为何不坐马车来?”元酒看凌文昊双手冻得通红,束起的头发早已被大雪浸湿透,“你若是打把伞也是好的啊。”

    “无妨无妨,我不习惯坐马车,总不自在。”凌文昊笑着摆手,告诉元酒这些都是小事情。

    听到他说这话,玄清不自觉地皱眉,缓了缓脾气,才好言好语的开口:“太子殿下,还是珍重自己身体要紧。”

    凌文昊只瞧了玄清一眼,便移开了目光,说:“玄清姑娘说得是。”

    元酒心里直犯嘀咕:我说他不听,阿姐说他就听!哦!果然阿姐说话是谁都要听的!

    “你既知道了,便说说来的正事吧。”玄清心中已有猜测。

    “安眠粉一案,父皇叫我查,说是要秉公办事。”凌文昊将最后四字说得缓慢,似乎有几分嘲讽。

    玄清叹了一口气,这凌崇云还真是狐狸中的狐狸,他知道这件事情若是他来处理的话,真舍弃一颗棋子,会叫其他棋子寒心,但若是陷害朝中其他官员,又要大费周章。

    还不如叫自己那个在朝中威望不高,一心想要远离朝廷的太子儿子来处理。

    一来可以给凌文昊树敌,让他不能脱离朝堂,强迫他参与日后的夺嫡之争。二来自己可以给自己的棋子说,是玄清和凌文昊将这件事情搞到没有转圜之地的,他也是无可奈何。

    大堂中是长久的沉默,凌文昊和玄清两人心中正暗暗演算,而元酒呢,只想睡觉,昨日凌越泽带她去了一个好生新奇的山谷,回来时睡得太晚,今日又也折腾了些事情,这下突然安静了起来,困意不就来了吗?

    元酒越来越靠近柱子,直到靠近得不能再靠近,头就贴着柱子睡着了。

    “冬温郡主,不如先看看夏清郡主吧。”凌文昊忍不住提醒。

    玄清看向元酒,心中叹了一口气,温和开口:“元酒,回去睡吧,没事了。”

    听到了自己名字的元酒懵懵懂懂的醒了,反应清楚玄清的话之后,便迷迷糊糊地点了点头,转身走了几步,才想起自己不是特别礼貌,又转过身来对玄清摆了摆手才转回去往自己院子中走。

    看来是时候给凌越泽上一课了。

    玄清心中这样想着,面上是皮笑肉不笑。

    “冬温郡主?”凌文昊又提醒玄清回神。

    “哦,”玄清带着歉意地冲凌文昊笑了笑,随后说,“不必叫郡主名号,听着浑身不舒服,叫我玄清,叫我妹妹元酒就好。”

    “嗯。”凌文昊点头应下了。

    “他既说要秉公办事,那便秉公办事就好,中规中矩就好。”玄清这样说。

    “我还想,多端几个呢。”凌文昊说。

    “其实,也行。”玄清又想了想,才点头,“不过找的证据要越多越好,不然的话,宫里的那位可就不觉得你只想快意江湖了,到时候给你,给丞相府,都会带去没必要的麻烦。”

    “玄清小姐提醒得是,”凌文昊笑着说,似乎有点不好意思,犹豫再三,还是开口,“可否借玄清小姐些人力,我府上的,全是我父皇的人,我自己的人我现在也不好用。”

    凌文昊的势力,还不是拿到台面上来的时候。

    他的考虑没有错。

    “嗯,你找屋顶上武功最强的那个就可以。”玄清说,“想要多少人都可以,明里暗里的都有。”

    反正啊兄还没走,朝廷也不知道这次天山带了多少人进京,就算暗中调查,查的也只是天山明面上的,背地里的暗卫有多少,朝廷查不到,也不好问,就算开口问,大不了就说是江湖上的朋友帮了忙。

    江湖上哪位朋友呢?

    问吧,问就是慕容山柏的儿子。

    一问一个不吱声。

    越往局中走越发现老东西的名号好用。

    再说了,人凌文昊和凌越泽每年来散市洒了不知道多少银子,帮别人一下水门和花门也是应该的。

    “有劳了。”凌文昊还是规规矩矩地行了一个江湖上的抱拳礼。

    玄清笑着也回了一个抱拳礼,他总觉得凌文昊身上有一种让人很安心的香味,那香味很淡,很好闻,他人呢也给人一种安稳安静的感觉,这点倒是他那莽夫和傻子兄长没有的。

    想到这里,玄清又忍不住叹了口气。

    屋顶上华年对凌文昊的语气好得很,心中想着:这哥们大单啊大单。

    “话说,为什么他们三个这般有钱。”玄清在大堂中托着腮想着,若是这次事情之后她活下去了,她就得抽出些时间精力来提高一下水门的办事流程了。

    哦,钱的话,写封信问问那个人不就好了。

    挽羽最近在跟着上官仙,此事也不急,等上官仙安全回了天山再说。

    得叫兄长抓紧时间回天山了。

    这晦气的血雨腥风可别脏了天山。

    说罢,玄清便回书房,提笔写了一封信,再叫人递给上官萧。

    夜晚,上官萧便出现在了郡主府。

    “此次前来,什么忙也没帮上。”上官萧道。

    “若是没兄长,那吴春枝可没这样容易被抓。”玄清笑道,“已经忙我许多了,如今就伪装押送吴春枝去天山吧,看看是几波人来劫轿子。”

    “好。”上官萧点头,随后说,“明日我来接仙仙。”

    “阿姐,我才来玩几天,求求你了,我不走!”上官仙冲进来说道。

    她身后也跟着元酒和挽羽。

    “嗯?”玄清轻笑,反应过来门外三个人在偷听,听了上官仙的话,玄清认真想了起来,“你不想走啊……”

    “不可胡闹!”上官萧回头瞪上官仙。

    他知道,今后的水天城有多危险,上官萧何上官仙身上背负的是天山的前程,而玄清和元酒呢,身上背负的是自己母亲的公道,甚至更多。

    上官仙心性善良纯真,很容易被人利用,最后连个骨头都不剩,当然不能留在水天城。

    上官萧虽一向严肃,但从未像今日一样凶过上官仙,一时间,上官仙被吓得说不出来话,只愣愣地看看上官萧再看看玄清。

    “啊兄,你别吓她。”玄清及时起身拉住上官萧,随后走到上官仙面前,慢慢说,“水天城暗波涌动,他是担心你。”

    上官仙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乖乖地点着头,可怜巴巴地看着玄清。

    “有许多事,你还不知道,所以你可能觉得兄长对你有些凶了,”玄清循循善诱,“我们也不是刻意瞒你,但我答应你,等一切尘埃落定,我与元酒必与你说明一切。”

    “当真?”上官仙这才开口说话,嗓子微微有点颤抖,显然是被吓着了之后的反应。

    “我可骗过你?”玄清淡笑反问。

    “不曾。”上官仙先是摇头,随后又信服地点了点头,“我信你。”

    上官萧站在原地不说话,他一边觉得刚刚对自己妹妹的态度太不好,一边又想上官仙是不是抗压能力太低了些,他又怕上官仙觉得他凶了。

    “啊兄,我明日就乖乖在阿姐府上等你们。”谁知,上官仙整理好了情绪又活蹦乱跳地到了上官萧面前,“你且去忙你的吧。”

    上官萧一时不知如何作答,愣了愣,他心中才觉,他的妹妹有一个比他想象中要强大许多的内核。

    “嗯。”他应了声,就离开了。

    “唉,看来啊兄继承天山这条路道阻且长,说不定还要你多周旋呢!”元酒笑着对上官仙说。

    上官仙腼腆地笑了,说:“我一定会再努力一些的!”

    而一直靠在柱子上的挽羽,看着上官仙的背影,流露出的一种她从未有过的情绪,那目光,怎么形容才好,大概是所有人看美好事物的目光,而挽羽又与所有人不同,在玄清没有解救她之前,她以为的正常生活就是杀人有饭吃,没杀成功没饭吃,被解救后又见过许多人,大多也都只是匆匆一瞥,而像上官仙这样的,她当真是头一次见,凡是都往好处想,无论怎样也说不出什么重话,从不曾质疑家人的真心,自来熟,无条件对别人好,也分得清事情的轻重缓急……

    她看上去是个一事无成的小姑娘,但你若仔细观察,她身上的力量不比任何人差。

    一旁的玄清看着这一幕,她心想:这次上官仙来水天城可是来对了!

    不过,不知下一次挽羽和上官仙再见面是在何时何地了。

    上官玄清的嘴角刚刚露出点笑意,随后又缓缓减淡,也不知道,凌文昊那边的进度怎么样了,他会给凌崇云一份什么样的答案呢?

    不过,最近似乎也没见着凌天佑了。

    玄清低头看着自己干净的白鞋想着,那双鞋上面用金丝线绣着花纹,好看又不起眼,很合玄清品味。

    “凌天佑最近在军营,早出晚归,说是凌崇云下了令,临近祭祀大典,叫他操练三军再勤快些。”华年就跟玄清肚子里的蛔虫一样。

    “好好的,提他干嘛?”玄清绷着脸,小声说了句。

    “那便当我多嘴了吧。”华年无所谓地耸肩。

    玄清望着天,不说话。

    前路辛苦些就辛苦些,别叫心血白费了就好。

    再等等,等到那人完完全全走到她的局中就好,不对,现在应该说是他们所有人的局。

    谁叫多行不义必自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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