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云羽
“哈，哈……哈……”伴随着粗重的喘息声，宋青羽又一次睁开了眼睛，这一次，他不仅感到头痛欲裂，就连左眼也如同在温水里翻滚一样十分难受。
相比于身体上的苦痛，脑海里的疑惑更甚，按理说自己已经死了，可眼前这情况却不是这么一回事，入目之处依然是一间木屋，陈设也十分简单，中间一张桌子和三张凳子，东北角一个书柜，而自己躺着的这张床上也只有一床薄被和一个蒲团，至于褥子是没有的。
用力敲了敲脑袋，似乎不怎么疼了后，宋青羽翻身下床，来到桌边倒了一杯冷茶喝下肚，凉凉的茶水顺着食道流进胃里的感受告诉他这不是梦，是现实。
来到书柜旁翻了翻，上面都是些道家典籍，对于宋青羽来说只知其形，不知其意。
见翻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宋青羽索性推开房门出去逛逛，也好知道现在在哪儿，看着外面的三四间几乎一样的盖瓦木屋，宋青羽明白这应该是一个小院落，钻过开在墙上的月亮门，宋青羽来到一个广场，广场上有一个巨大的香炉，香炉里面是数以千计燃烧的线香，丝丝缕缕的烟气从中不断盘旋而上，立于香炉最中央的是一根如水桶般粗大的香，这巨大的香似有数米高，顶上燃烧的红点即使在白天也十分耀眼，硕大的香灰从上面砸在炉中溅起许多灰尘。
广场上端是一座宏伟的大殿，由黄色的外墙，碧绿色的琉璃瓦构建而成。
地方看着挺大，人却没有多少，一路穿行来到殿外，也不过只见到四五个身穿黄色道袍，头上绑着黄巾的道士，还没等宋青羽上去说话，那些个道士连忙摆手离开，生怕被宋青羽拉住。
“三公殿……”宋青羽看着三个鎏金大字念道，随后抬脚走了进去。
看着上方的三个神像，宋青羽坐在蒲团上仔细端详了起来，中间一个身穿黄色道袍，披头散发，手心朝上高举着双手，面部狰狞，状若癫狂，而在其掌心之中，用蓝色的颜料绘画出数道清雷。左边也是一个身穿道袍的人，只不过这人的脸被黄色面纱裹的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发红的眼睛，右手呈剑指状放在胸前，双指间夹着一张黄符。右边那是个魁梧的壮汉，身上肌肉虬结，青筋暴起，满脸的络腮胡子让他那狰狞的表情更显得恐怖，右手持着一根巨锤，锤头上布满尖刺。
就在宋青羽看的入神之时，一道声音冷不丁从左边响起，“小友，你可从中悟出什么来？”
宋青羽浑身一抖，偏头看到了一个黄袍老道士，这老道士头顶黄色太极冠，背着双手笑容和蔼地看着宋青羽。
“晚辈宋青羽，见过道长。”
“青羽小友不必多礼，贫道凌广，乃是这黄天道观掌门，二十多天前贫道云游至渝州时看小友昏死在路边，就带回来了。”
“多谢道长救命之恩，”宋青羽抱拳谢道。
“道长可否告知我家怎么样了？我家在岐山镇。”宋青羽急切说道。
“哎……”凌广道人叹了口气，“莫急，待贫道与你细说，那日……”
“咚～”悠扬的钟声传来，预示着午饭时间到了，这一上午宋青羽了解到了很多他昏迷过去的事情：凌广道人那日云游至岐山镇口看见宋青羽昏死在一旁草丛里，随即吩咐随行小童照顾好他，而自己闻着里面那浓郁的血腥味和尸臭味慢慢走进去，里面遍地尸骸，在最中央的广场甚至宛如修罗场一样，每踩一步都能带起肉泥，中间那木质平台宛如过年挂腊肉一样挂满了头颅，不仅有人，还有很多动物的头，饶是凌广道人这一把年纪看见这一幕也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而后就是凌广道人自己动手将整个镇子的人全部掩埋，由于很多尸首都已经破碎不堪无法收殓，最终只得挖个大坑全部埋葬。
“那县城里的官家呢？他们没去么？”宋青羽疑惑道。
“自然是去了，但是一番调查下毫无头绪，那凶手就好像凭空消失了一样。”凌广道人说道。
“那为什么没有问我？我见过他！”宋青羽语气加重。
“呵呵，你那时候已经重伤垂死，只有出气没有进气，知县寻遍整个州府找了所有能找到的郎中，都断定你醒不过来，已经是个死人了，还能问出什么？要不是贫道紧赶慢赶，几乎掏空了所有丹药才勉强吊住你那一口气赶了回来，又马不停蹄的熬了数天才炼制出新的丹药将你从鬼门关硬生生拉了回来，你现在已经是一具尸体了，还能这么生龙活虎的朝贫道大喊大叫？”
“呃，多谢道长相救，大恩不言谢，来日相报，只是这里距我家乡有多远？我想回去看看，顺便看看能否帮忙抓住那杀我全家的凶手。”宋青羽鞠躬致谢。
“此地在江州，距离你的家乡渝州直线距离三千多公里，若是坐马车得需要一年多吧，若是快马没日没夜的跑，也得需要数十天才能到。”凌广道人掐指盘算了一会儿说道。
宋青羽皱着眉头道：“道长，既然要这么久，那您是如何在二十多天内把我带回来的呢？”
凌广道人神秘一笑道：“道家有门秘法叫--缩地成寸，好了，该吃饭了，我们走吧。”
二人起身穿过大殿，走到里面，一路上又路过雷祖殿、皇天后土殿、炼丹房等建筑后才到了膳食堂，堂内摆着一张大长方桌，两侧坐满了了，约莫有二十来个，每个人都端坐在位置上目视前方，面前摆着一碗饭两碗菜：一碗素菜一碗肉，旁边还有两张较小的桌子，正坐着八九个道童在呼噜呼噜吃着饭。
凌广道人坐到首位，宋青羽看了看，也在末尾找了一个空位坐了下来，这位置似乎是专门给他留的，待二人落座后，凌广道人率先拿起筷子，一句话不说端起碗来先夹了一片肉咀嚼起来，其余人见状，也纷纷拿起碗筷开吃。
过了一会儿，三三两两的人吃完后向凌广道人打了声招呼就出门而去，整个吃饭的过程十分安静，只有吃饭的声音，没有任何人说话，这种氛围让习惯了边吃边聊天的宋青羽感觉很不自在，待到所有人都吃完后，那些早就吃完饭坐在原位的道童们动了，一些人收拾碗筷，一些人洗碗，分工明确。
也许是大伤初愈，宋青羽胃口格外的好，连吃了三碗米饭才放下筷子，一旁的凌广道人笑眯眯的问道：“怎么样？青羽小友，吃饱了么？没有的话还有。”
宋青羽拍了拍圆滚滚的肚子，道：“不用了，吃饱了，多谢道长款待。”
“哈哈哈，客气客气，不知接下来小友有何打算？”
“我想回去，不论是去看看爷爷也好，还是去协助追凶也好，总该做点什么。”虽说宋家不太干净，不过那便宜爷爷是真心拿自己当孙子看待，这对自小没受到过多少关爱的宋青羽内心备受温暖，再说那人杀了如此多的无辜百姓，无论于公于私，自己都该出一份力。”
“好，小友有这份觉悟，贫道大为赞许，不过我有几个问题。”凌广道人道。
“道长请说。”宋青羽道。
“其一：此地路途遥远，沿途总会有些山贼流寇，黑店土匪，不知小友能否应对？其二：即使你到了地方，可你怎会知道那县令辖区内发生如此惨绝人寰的事情他该怎么办？如今已过月余，你真能确定他不会为了头上乌纱帽寻找替死鬼？真会和你一条心去追真正凶手？其三：能杀死如此多的人，无论他是一个人还是一群人，你确保你和衙门那群酒囊饭袋对付得了？这些不知你考虑过了么？很多事情不是凭借一腔孤勇就能成事的。”
“这……”这些问题一时间问的宋青羽哑口无言，他确实没想这么多，只单纯的想去报仇，确实，对于现在的自己来说，这三个问题哪一个都解决不了，搞不好是要千里送人头。
约莫一柱香过后，后厨的道童们都已经三三两两出门了，凌广道人才说道：“如果小友暂时没有考虑好，那不妨先在这里住着吧，如果小友愿意的话，贫道想厚着脸皮问一句：你可想拜我为师？”
“啊？听到这话的宋青羽一愣，随即大喜道：“我愿意，拜见师傅。”
快步走到凌广道人面前，扑通一声跪下后磕了三个头，旁边有道童适时拿来一杯茶端到宋青羽面前，宋青羽接过茶举过头顶，道：“请师傅喝茶。”
凌广道人接过茶轻呡一口，道：“乖徒儿起来吧，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黄天道门的人了，须得谨记我道门祖训：凡黄天道门弟子者，不可嗜杀，不得赌耍，不可作奸犯科，路遇不平当挺身相助，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是，弟子谨记。”
“既然入了我道，没有道号是不行的，既然你叫青羽，那从今以后，你的道号就是：云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