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他与她
“该怎么和他们解释呢……”
沿着博士发来的线路，万临又灰心又无奈，脑海中不断构思着回去要说的借口。
同时也是趁着最后的机会，他还想再多看看这难得一见的壮观工厂。
哒，哒，哒……
在一处十字路口，某人哼着轻快的小曲，蹦蹦跳跳走了过来。
万临光顾着参观，完全没把这声音放在心上。并且由于他走路脚步声很小，双方都没有意识到转角有人，等他从玻璃的反光看到人影时已经太晚了。
咣！
“啊！”
两人叫得异口同声，直接撞到一起。
冰凉的触感从胸前传来，万临低头一看，一坨白色的东西粘在他胸口，随即“啪”的掉到地上。
“才刚买的冰淇淋啊，难得那家伙大方一次……”
“真是对不起，我没有看路。”
可定睛向那人看去，万临震惊了。在他正要放弃的时候，好运最终还是眷顾了他。
“是柳荧霜吗？你怎么在这？”
真是非常奇怪的一件事。眼前的少女又回到他熟悉的、正常的样子，与先前她出战时的状态简直完全相反。
黑色的长发瀑布般垂下，皮肤也有了血色不再苍白。即便没在工作，她也没有换下那身纯白的作战服，不仅如此，在那之上反而还多出来不少束缚带和锁扣。
在万临看来，这简直就是一套用来捆重刑犯的拘束服。
“嗯……我不能在这吗？”他这句话貌似也把柳荧霜给问懵了。
现在少女右眼从深邃的紫色变回失焦的灰色，会撞上万临正是因为她那只眼睛看不见，缺失一部分视野。
“哎？竟然是新面孔啊，已经到招聘的时候了吗？”
新面孔……果然不记得之前的事了啊。
不知道什么原因，柳荧霜又把万临给忘了，尽管他已经提前做好心理准备，但突然这么一起一落真的对心脏不太好。
现在要是继续把这事纠缠下去，估计也不会有个结果，甚至可能把事情闹大。这不是万临想要的结果，于是他打算就先顺着她的话往下说。
“没，没错，我是第一天上班……”
万临竭尽全力，装出不认识她的样子。
“嘿嘿，我就说吧，姐认人的眼光绝对没错。”
虽然柳荧霜一直摆出副年长者的态度，不过从个头来看还是万临更胜一些。
嗡——
“啊……”
在二人说话时，系统扫描到地上的脏污，派出一台自动巡航的清洁机器人。柳荧霜看着掉在地上的冰淇淋被机器人扫走，她咬着手指，眼里满是不舍。
万临当然看得出来这一点，这种时候如果不做点什么于情于理都不合适。
大陆每一片扇区都有独立发行的货币，重工也不例外。好在他身上每种货币都有一点积蓄，即便离开广域也能够购买东西，于是便主动提议重新给她买上一份。
穿行在来往的人群中，万临感受到四周投来的异样目光。现在柳荧霜走在前面带路，他则紧随其后。
然而所有迎面走来的人好像都在刻意躲着柳荧霜，仿佛有股神秘的力量，能将人海一分为二。
这些事她大概已经习以为常了，万临可以理解，但对此他不能认同。听雷城所说，重工的人对柳荧霜应该没有特别的情绪，只是因为某人设下的“规定”，身不由己。
更何况万临能好好的站在这里都是托她的福，如今她却被这样对待，实在不可理喻。
万临压抑着心中的不满，同时一是为了缓解路上的尴尬，而是为了确认柳荧霜究竟对自己还记得多少，他试探性的问道：“那个……上次任务还好吗？”
“上次？你说的是哪一次？”
“发生在应龙扇区附近的那一次。”
“我想想……是有两个核心的那个学区吧？我不是全都解决了吗？可惜还是去晚了点，只救下一个小队。”
“全都？”万临暗自琢磨着她的话。“那你还记不记得当时有个人找到过你？”
“谁啊？没人找过……哦——我知道了。”
柳荧霜一砸拳头，满脸看破一切的表情。
“你找雷枝岚有事？放心，姐和她可熟了，帮你联系她。”
柳荧霜的反应让万临哭笑不得，看来学区发生的事她完全记乱了。
但这又是为什么呢？明明才过了十几天，可看她这副样子估计那天的经历已经和自己的事一样全忘了。
万临见状也没有继续向下说，他大致已经了解现在的柳荧霜是个什么状态了。
二人来到一处吧台前，万临看都不看甜品单一眼，直接点了价目最高的那份。虽然冰淇淋是用合成奶油做的，但至少附加的花样可以多一点。
“真抱歉，耽误你时间了。”
“没关系没关系，小哥不用这么愧疚啦。你不是在这工作吗？我们肯定还会再见面的，所以下次就让我来请你吃吧。”
少女真挚的眼神与过去别无二致，不管过去多长时间，她还是那个她。
见到柳荧霜没有被环境改变，还是一如既往的善良，万临发自真心的露出了笑容。
还会再见……是啊，一定还会再见面的。万临把这句话牢牢记在心里。
少女接过脆筒咬上一口，冰淇淋洁白的一角蹭到她的嘴边。
万临下意识的想要像小时候一样帮她抹去，可想到柳荧霜现在根本不认识他，对她来说自己只是个陌生人，于是手刚抬起来就又放下了。
“怎么了？”
“没事，脸上粘到了。”万临指了指自己的嘴角，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如果一直保持现在这样是不是也不错呢？要是想不起自己，她会不会反而过得更好呢？考虑到这些，他已经不清楚到底哪种抉择才是最正确的了。
自二人第一次相遇，柳荧霜就带着一身的秘密。现在看来还有人在刻意隐瞒她的存在，这背后一定另有隐情。
但不管怎样，在这么大的地方能够遇到她已经是奇迹中的奇迹，这一趟万临能知道柳荧霜还好好活着就已经是最大的收获。
二人重逢的时间比万临预计的长了太多，如果再在她面前待下去，他估计就要控制不住自己问出那堆积如山的问题了。
所以这次就到这里吧。
“那就再见了，希望下次见面能在不一样的地方。”
万临说出少女曾经常常抱怨的话，随后把帽檐压低，侧身越过她走进人群之中。
“等等……”
柳荧霜缓缓转身，脸上显露出些许迷茫。
“我们真的是第一次见面吗？”
咯噔。
一句话让万临动摇了，本以为已经能够好好克服这种情绪，不过他还是太高估自己。
如果能说清楚就好了，如果能表达到位就好了。
但是现如今他比任何时候都清楚这是不可能的。
万临咬紧牙关使劲平复心情，他装出一副自然的态度，不想让柳荧霜听出声音里在发颤。
“是啊，是初次见面。”
说完他便头也不回的走入外界的白光之中。
因为帽子的遮挡，他没有看到柳荧霜当时的表情，也没有看到她接连挤过人群追了过来。
可少女终究还是慢了一步。
巨大的货运车队驶进二人中间，把他们阻隔在大街两侧。等到车辆离开时，柳荧霜再也找不到那个落寞的影子了。
万临摘下鸭舌帽，混迹于人海中向着重工大门出发。
他本打算把这帽子随手一丢，但最后却没有这样做。反而是轻轻把它按到一个藏匿于阴影中的垃圾桶盖上。
现在万临心中满是谜团，在那之后她经历了什么，为什么她会变成现在个样子，为什么她会什么都记不起来……
这次相遇的时机并不好，但他相信后面肯定还会有机会，就像她说的一样。
结合与雷枝岚交换来的情报，万临如今有了新的目标，他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查清真相，将这一切抽丝剥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