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她的秘密
大块大块的乌云如铁幕般笼罩住天空，窗外淅淅沥沥下起小雨。
清澈圆润的雨滴打在玻璃窗户上碎成水沫，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声音很轻，让人心情放松。
然而——
“喂——熊猫，我什么时候才能出院啊？”
在医疗部的重症监护室里，被缠得像木乃伊一样的雷枝岚正躺在病床上，床边是来进行定期换药的阿斯克大夫。
空气中弥漫着药物的苦涩，还掺杂着更浓烈的消毒水味，这令雷枝岚十分不爽。想捂住鼻子，可胳膊根本抬不起来。
“才这么年轻就不想活了吗？要是真这么想不开，随时都可以呢，前提是你动得了的话。”
阿斯克推着堆满各种药物的小推车，他面带微笑，严重黑眼圈的双眼眯成一条缝。
“再说，你不是及时行乐主义的忠实奉行者吗？趁着这几天修养期吃点好的吧，谁知道还有没有下一次呢。”
这几句话说得雷枝岚头上的青筋都起来了。她在床上蠕动着打算起身，但最后还是选择了放弃。
“给我记住……你可千万别落在我手里。”
“哦呀，抱歉，玩笑好像开过了。你不要乱动，今天这边难得下的不是‘秽雨’，你就安心休息吧。”
“安心？这样我能安心得了吗？”
雷枝岚看向几乎将她包围的大小监测仪器，它们不停发出的“嘀嘀”声此起彼伏，吵得让人心烦。
忍着心中涌现出想要把它们砸烂的冲动，雷枝岚问道：“明明早就已经脱离危险，为什么还让我待在这里啊？留着给其他伤者多好。”
“快别发牢骚了，这是钟楼那边直接下达的命令，要重点关照你们这几个，就算我想把你轰出去也不行。”
阿斯克大夫戴上手套，给她打了一针速效止痛药，接着开始小心翼翼的取下纱布。
“更何况这地方一般人可是求爷爷告奶奶都进不来呢，在完全康复之前，你就乖乖‘认罚’吧。”
雷枝岚闻言不禁咋舌，她紧紧抓住床单，脸上没有显露出任何表情。
阿斯克动作娴熟，纱布下健康的古铜色肌肤渐渐显露出来。
“不过你也是真厉害呢，大面积烧伤、脱臼，还有好几处贯通伤。都快赶上带你们回来的那架飞机了，还能惦记着别人。”
换药时间很长，或许是怕雷枝岚无聊，阿斯克便又和她搭上了话。
其实在刚把雷枝岚送到医疗部的时候，她就已经因为失血过多而神志不清了。先前强撑着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只是不想让在场的人担惊受怕。医务人员给她盖的那层白布也是为了遮住其下惨烈的样子。
那能抵抗上千度高温的特制防护服融化到贴在身上，差点变成她的第二层皮肤。医疗组为了顺利分离，专家们聚在一起研究了半天，血包用掉一袋又一袋，最终才把她有惊无险的给救回来。
“睡了几天就能恢复得这么有精神，那东西不是异象，你才是。”阿斯克大夫说着，抽空竖起个大拇指。
“这算什么，以前不是还伤得更重过吗。”
“是叫烛照对吧，告诉我，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话锋突然一转，阿斯克问起那天晚上的事。
他的语气与刚才截然不同，严肃而又认真，身为医生独有的威严也悄然散发出来。
雷枝岚一听就知道他绝不允许自己闭口不言或者说谎糊弄过去。
“唉——你真的想知道？”
阿斯克点点头。
接着她望着洁白的天花板，缓缓说了起来。
“那天我们本打算在舱内进行狙击，用安全些的方式结束战斗。但试过以后才发现，所有远程手段都对它无效。”
“之后呢？”
“狭路相逢勇者胜，那只能比谁命硬了呗。所以我让顾徽驾驶飞机冲到它正上方。”
“嗯。”
“然后我就跳下去了。”
“嗯……嗯？”
阿斯克大夫当场愣住，但还是没有打断雷枝岚。他像在听故事一样，等着她继续讲下去。
“核心周围的温度过高，飞机肯定是无法接近。而我的武装足够耐热，如果只接触一瞬间应该没事，当时我是这么想的。”
“嗯。”阿斯克好像还在消化她的上一句。
“再后面的事你已经知道了吧。离近我才看清，那家伙的核心长得跟蜂窝一样，全方位都能放射激光。我在空中没法躲，就被打成了这副德行。好在他们几个也有准备，在下面接住了我。”
“那最后呢？”
“我让顾徽把刚才的流程又重复了一遍，但这次是荧霜跟着我一起跳的。我用她的‘锥子’把核心处决了。就这样，满意了吧。”
雷枝岚用捧读一般的语调讲完了那天发生的故事。
“幸亏我不是第一天遇见你，要不肯定会觉得不该把你送到这来，应该给你送到城南那什么教会开的疯人院去。”
“嘁，解释起来太麻烦了。”雷枝岚把嘴一撇，“你直接去找顾徽要任务回放看吧，他那有同步下来的备份。”
“那我可得好好观摩观摩。”说完，阿斯克将纱布剪成合适的形状，覆盖在伤口上。
“还有一件事，你那天为什么没有穿自己的作战服？虽然也不是第一次了，但要告诉你多少遍，单凭防护服不能解决问题，粒子中和器的抗性也是有极限的。”
粒子中和器是现任研发部主任的代表之作，它可以将太阳粒子以立场的形式覆盖于佩戴者周身，抵抗太阴粒子的侵蚀，甚至能对乙型异象发动的能力起到一定防护作用。
虽问世并不久，但自从发明之初，它就被嵌合在防护服中，成为一道保障，广泛应用于每位对策员身上。
“真不愧是师徒啊，这句词儿就是你教给顾徽的吧。”
包扎结束，阿斯克大夫收走工具，同时按下升降床的开关。床板缓缓升起，推着雷枝岚让她坐了起来。
“不要转移话题，你究竟是有多忙才连换个衣服的功夫都没有？”他扶着腮帮子又补了一句。
然而阿斯克大夫不知道的是，那天晚上雷枝岚违反规定，趁着夜色偷摸溜出了总局。在一家隐秘酒馆中酣畅淋漓的一顿痛饮后，她直接趴到吧台上睡死过去。
直到总局的紧急联络传来，她这才火急火燎地赶回机场，连醒酒的功夫都省了。
“我……我也有我的生活啊。”
“我没听错吧？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次。”
雷枝岚说话结结巴巴，把视线别了过去。
忽然她的目光瞟到窗外，在下面的是由三辆小队用悬浮汽车组成的车队，它们好似守望远方的铁甲骑士就这样静候于雨中，俨然一片肃穆的氛围。
“这是要干什么去？”
“他们是搜救队，现在还在集结中吧。听说外面出现了新的异象，覆盖范围还不小，所以就连新来的也会跟着去搭把手，见见世面。”
“什么？这怎么行，我也得……”
“你就别想了，不会放你出去的。”阿斯克打断了她的话。
“再怎么说也得有经验丰富的人跟着他们啊，顾徽和汉克怎么样了？”
“他们没事，但受到了太多辐射，也正在接受治疗，否则不排除会得辐射病，留下后遗症。你们组还有一个叫柳荧霜的吧，她是什么情况？一直也没什么信息，就连我都没见过正脸。你是她的队友，应该会清楚吧。”
“她回联合重工了，你不用在意她。”雷枝岚像是放弃了挣扎，慢慢合上双眼。
“我是大夫，肯定会在意吧，她难道不需要治疗吗？”
“重工会有人帮她维护的。”
“维护？她的武器吗，那个‘锥子’？”
“不对。”
话说到这里，雷枝岚犹豫了。
一直以来她都希望能和别人商量一下这些事，但苦于条条规定，她找不到合适的人选与机会。
不过眼下的阿斯克不同，虽然说话不好听还总喜欢挖苦人，但他是雷枝岚为数不多可以信任的人。更何况他还是最具权威的医疗部主任，雷枝岚希望能得到专业人士的意见。
现在是时候了。
“今天是不是有人来视察工作啊，还是我记错时间了？”
雷枝岚余光瞥向房间角落的摄像头，笑着向阿斯克使了使眼色，而对方自然也心领神会。
“我看看日程表，嗯……好像还真有这回事。”
阿斯克假装打开日历，实际上则是调动监控系统，利用自己的权限冻结了摄像头。
“请尽快一点，时间越长越容易露馅。”
“我希望你不要和别人说。因为她的事情只有重工、局长还有我们几个知道。”
“没问题，保护患者隐私可是大夫的责任。”
听到阿斯克这么说，雷枝岚也算稍微放下心了。
“该怎么说呢……那个女孩，她就像降世天灾或者说……”
像是下定决心一样，雷枝岚一转方才脸上复杂的表情，盯着神色凝重的阿斯克一字一顿地说道——
“她就是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