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酒无好酒(十)
外头的天空阴得像要滴水,偶尔还有凛冽的风刮过树梢呜呜空响。
屋内却是满室温暖,仿佛已经开了春。
齐蔚仔仔细细把崇珣背上的伤都涂了个遍,一边擦药,一边叨叨这两日在城中瞎跑时遇到的趣事,还时不时在未干的药膏上轻吹两下,弄得崇珣酥酥痒痒的,很舒服。
他所谓的“趣事”大多跟大打出手有关,战绩大约是:修理了两个吃饭不给钱的混混,帮府衙捉了个飞檐走壁的江洋大盗,痛揍了一对把老父亲赶出家门的不孝子。
崇珣耐心听着,看出来了,他跟自己在一起这阵子真是憋坏了。
如今出去放了一圈风,居然还舍得回来,也是太难得。
齐蔚收起瓶瓶罐罐,摊开手掌帮崇珣扇风,等药干。
忽然,他看到软榻垫子下面露出了一角书页。
“哎?这是什么?”他顺手抽出来。
崇珣一惊,他都把书的事忘脑后了。
“给我!”他连忙上去抢,却被齐蔚敏捷躲开,一边挡着不让他碰,一边随意翻开。
看到里面的内容后,齐蔚眼睛立刻就瞪圆了,嘴巴张得能塞下一颗夜明珠。
书中,图多字少,主角是一男一女两个小人,姿态各异,活色生香。
“你,你你,你你你——”齐蔚话都说不利索了,任凭崇珣把书抢回去,质问,“你居然看春宫?”
“……”崇珣面红耳赤地把书重新合上,塞到垫子底下,咬着下唇用力瞪他。
最初的震惊过后,齐蔚突然反应过来,怒道:“你看这个干什么?是不是趁我不在有什么不轨行径?和谁?是不是凤儿?”
素白纤瘦的脚丫子狠狠在他大腿上踹了一脚,崇珣比他看起来还凶:“我还没问你,你倒问起我了?这不是你买来的书吗?”
“哈?”
崇珣朝地上还敞着盖子的书箱一指:“你自己看!”
齐蔚弯腰翻看两下,登时,脸色由黄转红,又由红转青,最后,咬牙切齿地骂道:“混球书斋掌柜,我说要内容通俗易懂,最好带图画,两个人一起看的,他就给我拿这玩意儿?”
他转向崇珣,举起三根手指指天立誓,表情极为无辜:“我真不知道!”
窘迫的样子让崇珣忍不住笑出声。
齐蔚本来呕的要命,后来看到他笑的欢脱,突然动起了歪脑筋。
“珣宝贝……既然买都买了,你给我念念?”
崇珣闻言笑容一收,差点被口水噎到。
齐蔚重新从垫子下抽出那本书塞到崇珣手里:“来,说好的吗不是?念念!”
“不念,走开!”本能感觉到危险的崇珣断然回绝,并且保持两人距离。
“不念啊?”齐蔚搓搓下巴,不客气地往他身边逼近,“不念也成,反正上头图画多,一起看呗?”
“你自己拿回去看吧!”被挤到角落的崇珣连忙往榻边爬,打算下地逃难,却一把被人攥住脚腕,硬生生拖了回去。
“啊!”他惊呼一声,翻身想要坐起来,迎面差点贴上齐蔚压下来的俊脸,整个人“咚”的一下又被按回榻上。
上面垫子厚实,没摔疼。
齐蔚一脸坏笑:“还想跑?怎么着?这书虽是我买的,但你不是也看了?自己偷偷看就行,两个人一起就不行了?”
说罢,整个人就结结实实覆在崇珣身上,让他动弹不得。
“我还没看呢!”崇珣连忙辩解。
“啊?是吗?那刚好一起!”
“……”
炙热的气息瞬间扑上崇珣的面颊,烫的他双颊火辣辣的,他赶忙别开头,大声呵斥:“走开你,烦!放开我!”
齐蔚满脸恶作剧的笑,就是按着他的腕子不放。
崇珣的脸偏向左边,他的脸就跟到左边,偏向右边,他就跟到右边。
身下的人挣扎半天无果,终于放弃抵抗,身上的恶人纹丝未动,却把他自己累的气喘吁吁。
齐蔚露出胜利的笑容。
由于活动过度,崇珣发丝凌乱地散落在榻上,额头渗出薄薄一层细汗,双颊浮现出淡淡的红晕,他眼尾生生被憋出两道浅红的印子,正气得低垂眼帘不理人。
齐蔚被他长长眼睫的弧度撩拨得心头发痒,笑容渐渐消失,目光顺着他柔和的面庞缓缓下移,挪到他微张的唇上。
齐蔚不由自主舔了一下自己的嘴唇。
崇珣那总是淡如水色的唇瓣此刻变得嫣红,薄唇难得显出几分丰润,像是两瓣盛放的桃花,让人忍不住想去采撷。
他眼中的黝黑更加深沉,像是被吸住了一般,重重落在他的唇上。
佟儒岳说过的那些混话疯狂涌进脑海,怎么挡都挡不住。
“你得给那质子点颜色,让他伺候你啊?你可是堂堂暮国六皇子!”
“都说那质子巴结上了你,攀上高枝,府里夜夜笙歌,整日鱼水之欢……”
“你不趁机欺负他,你齐蔚是圣人吗?”
崇珣感觉到齐蔚的呼吸忽然加重,立刻抬眸看向他,正撞上他滚烫却坚定的目光,唇瓣不由得颤了颤。
“齐蔚。”他动了动被压住的手腕,心头莫名有些慌,声音软得一塌糊涂,“你别闹了,起来!”
“嗯。”齐蔚应了一声,没动,像是着了魔,头反而往下俯了俯。
两人的距离骤然拉近,呼吸都交融在一起,崇珣又嗅到了那股干净清爽的竹林气息,脑子顿时晕乎乎的。
“起开!”崇珣加重了语气,颤抖中透出几分狼狈和仓惶。
齐蔚猛然回过神,眼底竟然出现一瞬间的迟疑和怔忪。
刚要起身,门却“砰”的一下被撞开,一个人高马大的汉子举着棍子冲进来,裹进来一股冰冷的气流。
丁啸月:“大胆贼人光天化日胆敢私闯……呃——”
崇珣:“……”
齐蔚:“……”
丁啸月傻了。
眼前的场景有些诡异。
他家二殿下被暮国六殿下按在身下,鬓发散乱衣襟大敞,满脸欲拒还迎的红晕……
怎么看怎么都……
齐蔚比他反应迅速得多,火烧屁股似的从软榻上跳下来,咬牙切齿地拍打两下衣服下摆:“谁让你擅自进来的?”
丁啸月看了眼自家二殿下,见他没有开口的意思,只顾着低头整理自己的衣衫,于是艰难吞了口唾沫。
“小,小人以为有贼。”
他郁闷地低下头,心里忽然愤愤的,有种自家种的翡翠大白菜被猪拱了,却又打不过猪的挫败感。
“这院子是你说进就能进的吗!”
“小人……”
丁啸月求助似的看向崇珣,他倒是不怕齐蔚,但他怕说错话,坏二殿下的事。
崇珣不慌不忙展平衣襟,将腰带系好,又把头发拢好束在脑后,若无其事把双腿耷拉下榻沿,才叹着气说:“你不在这两天,啸月一直在院子里守着,万一有人想害我呢?”
齐蔚无言以对。
他回头一看崇珣想要下地,连忙把刚刚疯闹时被踢远的鞋捡回来,弯腰套在他的脚上,动作一气呵成。
之后,他横挑鼻子竖挑眼地看了丁啸月一会,挥手让他下去。
“以后这院子还是本将军盯着,本将军在的时候你不准进来!”
丁啸月偷瞄他一眼,满心不屑。
切,说的好听,你不就是为了亲近我家殿下方便?
再说,谁知道你回来了?说走就走,说回就回,真当是自己家了!
崇珣读懂了他的眼神,无奈地用眼神回应他,让他听齐蔚的话。
丁啸月这才悻悻离开。
身后,齐蔚上下打量他的背影,问崇珣:“这人真可靠么?怎么木呆呆的一点也不机灵?要不还是给他些钱打发他走吧?”
崇珣无奈:“契都签完了,三年,就让他安心留下吧,这几天我看他办事挺周到,还蛮会照顾人的,贴身护卫正好。”
齐蔚紧张:“那不行,只许我贴身!”
崇珣翻了个白眼,望天。
齐蔚笑着蹭了蹭他的肩膀,一副得寸进尺的欠揍样。
“珣宝贝,既然伤好利索了,想不想出去玩?”
“去哪?”
“昨日到乾王府,三皇兄约我今日未时去荷月坊小聚,一起?”
“不去了,贸然去见乾王殿下太失礼了。”
“没事,昨天三皇兄还说,要是你方便的话,一同前往,认识认识。”
这算是变相的邀请了。
崇珣不太想见不相干的人,更不在乎对方是乾王还是坤王。
不过,他不想让齐蔚为难,还是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