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母亲大人的间谍
还好，痛跟痛之间，还可以选择一种相对舒适一点的痛法。
————闲言闲语
10月28日，帝都，大雪，寒冷异常。
今年的第一场雪下得特别早，往年怎么也得到12月中下旬了。
叶朝暮站在s商业楼下大厅，焦急的排队打车。
她已经等了二十多分钟了，前面还有12人排队。
又想起王丽发给她的最后一条信息：【叶子，是我对不起你，我真的没办法了，等有钱我一定会还给你的。】
忍不住攥紧了手心，其实比起愤怒，她更失望。
十来年的友谊，十年的梦想，为了那么个男人，竟然在工作室开业前夕卷款跟男人跑了。
叶朝暮使劲搓着手哈着气，想让自己暖和一些。
虽然已经提前供了暖，但也抗不呼啸的寒流，冻得她直发抖。
怪只怪今天一大早接到债主上门的电话，出门走得太急，没看天气预报。
早上还阳光灿烂，谁知下午天气忽变，下起了雪，现在街道上都已铺上了薄薄的一层。
她现在只穿了一件偏薄的水波纹卡其色的大衣，连围巾都没有带，还穿着一双高跟单鞋，冻得她连跨步出大堂得勇气都没，
叶朝暮看了看时间，已经十二点多了，加上暴雪，也难怪中关村大街上几乎都没有行人了。
环顾空荡荡的大厅，她大概也是今天最后一个出这栋楼的人了吧。
她也是因为处理债务问题，各种联系人，不知不觉竟到这个点了。
长吁了一口气，还没有车，前面还有7个人。
一夕之间，她不仅这6年辛辛苦苦存的50万没了，十年的朋友没了，还负债60万。
无论如何她得赶紧把钱还上，先把工作室保下来，法人是她，还有连带责任。
还好债主也还理性，总是希望她把钱还上的，也不是非得告她。
谈判下来，她也为自己争取到一个月的时间。
现在可谓是人穷志短，吃不饱穿不暖，只想先生存下来。
欠的钱再慢慢还吧。
又一阵寒风穿堂而过。
叶朝暮只感全身僵硬，痛到麻木，一踉跄差点没站稳脚。
穿着高跟鞋跑了一天，实在有些站不稳了。
扶着墙壁，吃力地蹲下身，脱掉了脚上尖头的墨绿色高跟鞋，若隐若现的小腿纤细修长，脚后跟处已经磨破，还微微渗着血。
脚底刚触及地面，凉意一瞬传遍了全身。
寒颤不止，连忙裹了裹大衣，又往墙角缩了缩，双手将自己身子抱得更紧了。
大堂不远处，值夜的保安还在，是个四十多岁有点瘦矮但和善的男人，穿着一身洗的有些废旧的军绿色保安服。
s商业楼在昂贵的中关村大街也算租金不便宜的办公楼了，今天1207的草木设计工作室来了几个带着律师来要债的人，闹得风风火火的，早就在整栋大楼传遍了。
他看着眼前的清瘦，酒红色及腰长卷发的美丽女子，回想起这个月来女子忙忙碌碌地装修着自己的工作室，每次路过大堂跟他们这群保安打招呼，有时候还会买些热饮请他们喝，笑容满面、神采奕奕的样子。
再想到今日之事，看到眼前狼狈的女子，心里不免也生出了一丝怜惜之意，转身进保安室用纸杯装了杯热水端给了叶朝暮：“叶小姐，您也别灰心。喝点热水暖暖身子吧。”
叶朝暮，转头看了看满眼关切的保安大哥，接过热水，微微一笑：“谢谢，大哥。”
这大概也是她这狼狈的一天里，一点小小的温暖吧。
保安大哥回以一笑，没再多说话，叹了口气，回到了自己的岗位。
熟悉的手机铃声响起：“时光是琥珀，泪一滴滴被反锁，情书再不朽，也磨成沙漏……”
是周怡。
这么些年，除了工作上来来往往伙伴，她身边朋友早已所剩无几，也就只有周怡和王丽两个。
所以这次才有会在信任里将坑跳得这么彻底。
她们三个是大学同学，从认识到现在已经十年了。她和王丽两个人一起在北京打拼，甚至来说是比亲人更亲密的朋友。
叶朝暮接通电话，周怡暴怒的声音传来：“你是白莲花还是傻白甜？一把年纪了，还不知道给自己留点底线。早跟你说过。王丽这个人不可全信，这下好了……”
忍了一天的憋屈，听见着熟悉的声音，叶朝暮捂着嘴巴，再也忍不住地抽泣起来。
“别跟老子哭，给老子憋回去！”周怡继续叫着。
“小怡……”
“行了行了，别跟老子哭丧了，刚刚给你转了十二万，明天和后天，我这边应该还能凑到二十万。”
“我……”
没等叶朝暮说话，周怡沉声继续道：“别跟老子说谢谢，这些钱需要还的。以后赚了大钱给多点利息。”
“好，肯定好好赚钱。”叶朝暮心里清楚，周怡这些年赚的不多花的更多，这些估计是她所有积蓄，还有二十万可能还是她借的。
看着银行信息，叶朝暮笑了。
心想，周怡要是个男人，她肯定想方设法追到手，领个证，闹闹抓住。
“你说你，这些年追你的青年才俊，富家公子不在少数。随便挑一个，你也不至于现在这么惨。”周怡声音有些无奈，叹了口气又问到，“你不会还想着那个人吧？”
“滴”打车软件传来叫到车的声音：“小怡，我这边叫到车了。我上车再给你打电话。”
“又岔开话题。”周怡闷哼了一声，挂断了电话。
叶朝暮看着手机，地图显示车距离她定位地方距离200m，1分钟。
她将高跟鞋在面前摆整齐，忍受着脚部传来的刺骨疼痛，踩上高跟鞋，整理好衣服和头发，回头对着保安大哥颔首一笑，大步走出了办公楼大厅。
看起来，依然优雅从容。
这大概就是习惯被毒打的社会人的常规生存技能吧。
京a……7，叶朝暮对着手机的显示的车牌，确认是自己叫的车，刚打开车门。
忽的，后方车灯一闪，目眩使得叶朝暮停住了脚步，转头向后面看去，刺目感还在，看不清。
却依稀感应到一双眼睛盯着自己，锐利而幽沉。
“姑娘，赶紧上车呀。”司机大哥浓浓京腔的喊声传来。
叶朝暮迅速钻进车里，关上了车门。
车里很是暖和，极冷后遇暖，让叶朝暮有些脸热头晕。
驾驶座司机大哥回头看了看她，雾气不断，笑说起来，“姑娘，你们中关村上班的真是辛苦，这大雪夜的，还加班到这么晚。”
“还好还好……”叶朝暮透过朦胧的窗，望向车外，街上所剩无几的行人，全都裹得严严实实，低着头艰难地移动着步伐。霓虹灯下，光秃秃的树枝衬着漫天飞舞的雪花。
她很喜欢这样的北方，有种恣意洒脱，清冷孤傲的美。
她跟周怡都是c市的人，只是她一毕业就来了帝都，已经6年多了。
她挺喜欢帝都的。
大概也因为在这里，渺小而自在。
掏出手机，再次拨通了周怡的电话，“喂，小怡……”
“上车了？”
“小怡，我早就很少想起他了。爱情都是留给有很多闲工夫的人，而我这些年很累。”
“嗯。”周怡一声轻微的叹息，顿了片刻，温声说到，“叶子，十年了，人都有负担的。你也该走出去，给别人一个机会，也给自己一个机会了。”
叶朝暮莞尔，听着周怡的这些话，心里是暖的：“好，我知道。如果遇见合适的我肯定会闹闹抓住。”
“别跟我瞎扯！回家发个微信，我要睡觉了，年龄大了不陪你熬了。”说完也不等叶朝暮回复就挂了电话。
不一会儿，周怡一条微信发来：【你真是白瞎了你这么个朝朝暮暮的名字和长相了！】
她似乎都能看到周怡边说这句话边翻她白眼的样子。
帝都的司机大多是热情的，“姑娘，听你口音是南方人吧？”
“是的。”
“你们南方人说话就是好听，温温柔柔的。姑娘哪儿人啊？”
“c市的。”
“好地方啊！老喜欢你们那里了，好吃的多，生活节奏慢，还尽出美女，难怪姑娘长得这么漂亮。”
“谢谢大哥了。”
“现在c市经济发展极好啊，好多高科技产业都把总部搬去那边了，城市建设得老漂亮了。”
“是的。”自从西部大开发以来，c市经济一路飞速发展，近年来更是有第五大城市之称。
“其实我媳妇儿也是你们c市的人，我们每年都会去一次，东西是真的好吃，生活成本也不高，我俩还盘算着等儿子读完大学，现在这套房子给他。然后，带着养老钱就去c市旁边的都江堰买套小户型养老，过着爬爬山种种花的日子。想着就觉得好……”司机大哥边讲着边开心得乐着。
叶朝暮听着，似乎也跟着进入了他描述的生活画面里，由衷说了一句，“您跟媳妇，真是好幸福。”
“什么幸不幸福的，老夫老妻的了，搭伙过日子罢了。”司机大哥说着，乐呵着继续道，“你们现在这些小年轻，就是想太多了，哪那么多情情爱爱的。生活就是过日子，我跟你嫂子就是相亲认识的，大家看着也差不多就结婚了，日子这不还是照样过得开开心心的。”
“嗯，是的。”叶朝暮望着车窗外，其实也不见得真的听进去了多少，不过有时候很喜欢这样的感觉，陌生的人，亲切地讲着陌生的故事，也许恍神间不经意甚至还可以想通一件事解开一个久远的心结。
司机大哥似乎是觉得她失恋了，自发地开启了劝导模式：“刚刚听见你跟朋友说话。姑娘，听大哥一句劝，很多事情没必要的。不是有句话说谁年轻时候没喜欢过一个人渣，过去了，不值当。”
“趁年轻，赶紧找个差不多的人，闭着眼把婚结了，证儿一扯，其实哪个混蛋都差不多。”司机大哥边说着边呵呵地笑了起来。
叶朝暮一瞬也被幽默得司机大哥逗得“哈哈”笑了起来，这司机大哥炖的一手好鸡汤！
“诶，姑娘，你可别不信，这话糙理不糙。你这么漂亮，性格又好，肯定能遇见个对你好的。啥感情久了也就是过日子。”
“大哥，您再这么说下去，我都快怀疑您是我妈派来的间谍了。”叶朝暮一瞬想起天天逼着她相亲结婚的母亲大人，说要是三十岁她再结不了婚就要跟她断绝母女关系。
想想她现在离三十岁不过就只剩八个多月了，就冲她这二十九年的母胎solo的能力，看来距离母亲大人跟她断绝关系近在咫尺了。
不知不觉，车已经到了她租的公寓的小区门口，叶朝暮打开车门，一阵寒气斯面，真是冷，
咬紧牙关下了车，一鼓作气往自己的公寓冲去。
没想，司机大哥热情的声音从后方传来，“姑娘，听大哥一句，趁年轻赶紧结婚。”
叶朝暮进门第一件事，给周怡发了条微信：【我到家了。】
【嗯。】没想周怡竟还没睡。
她租的是颐和园附近一个旧小区的一室一厅。屋子不大，五十多平，原本挺破的，所以虽然交通很便利，但租金也不贵，3000一个月。
这个房子她签了5年的租约，她已经在这里住了三年多了。
自己做室内设计的优势吧，屋子也是她亲手动手进行了设计改造，用的浅灰蓝做底色，黄绿撞色，再添上舒适的软装，整个屋子也算简单温新。
脱掉外套放到沙发上，光着脚走进了浴室，清洗了一遍浴缸，开始往里面装水，又加入百香果的泡泡浴，给自己倒了一杯雷司令。
她很喜欢泡澡，也很喜欢葡萄酒，不用贵，也能很好的安抚所有的疲倦。
叶朝暮闭躺在浴缸里，举起手中的酒杯喝了一口，热气和酒精已经让她完全放松，细腻白嫩的皮肤早已嫣红，眸色早已有些迷蒙恍惚。
忽的，闷声笑了起来。今天一天这么多事儿，没想现在脑子里立体环绕的居然是司机大哥那口纯正京腔：【结婚。眼一闭，证儿一扯，哪个混蛋都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