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生命之重
随着一阵血气，丁昱左手化出一柄青铜长剑，形似柳叶，似有一股暗红色，环绕其身。
一瞬间，周遭四面八方，涌出一片鬼影，皆是十四五岁的花季，却无不面目狰狞，体无完肤，或吼叫，或哀嚎。其中一人手腕上，还系着那条花链。
随着丁昱剑指何清，满山的鬼影便一同呼啸而去。
何清此时怔怔的出了神，欧金秀、尼久乌、仰法、努徕……这些人她都再熟悉不过，他们都曾夜夜出现在自己的梦里，对自己哭诉。
何清就这么呆愣着，任由无数的恶鬼在自己身上撕咬着。
……
何清出生于鸦堂，是五毒教处理外部事宜的内门堂口，有一半的外族血脉。生母在她6岁时抛弃了她离开了五毒教，也正是这一年，何清展现出了惊人的天赋，她似乎从小就能感受到体内的灵气，对灵气的控制甚至比修炼多年的师姐们都更加纯熟。告里徕将其收为了义女，并跟了她的里字，得名里伊徕。
许是害怕再经历被抛弃的痛苦，何清修炼极其刻苦，仅仅15岁，就踏足了世纪境，却再也难以提升。告里徕将何清立为圣女，首次将何清送入了尘封多年的禁地。
老李的母亲，在日常巡护禁地时听到了圣女的哭喊，以为圣女有难，闯入了禁地。
何清首次从禁地出关的那天，灵力提升了一重，教徒都将她奉为一代天骄，五毒振兴的希望，眼神中充满了喜悦。
但何清的眼中，却丢了曾经的光芒。
她将老李的母亲驱逐出了五毒教，这也是她最后一次心软。
曾经的何清，也是活泼开朗的姑娘，又听话懂事，教中的大人都对其称赞有加。但自那天之后，何清就变得沉默寡言了，不管对谁，都是一副冷冰冰的面孔。
何清觉得，或许不和其他人有过多的感情与交集，失去的时候就不会那么痛苦了吧。但是出于愧疚，她还是会经常送东西去储阁。
……
“原来被啃食的滋味，这么痛苦。”
一条形似蜈蚣的红色光柱，冲天而起，将何清周身的恶鬼震的粉碎。何清立在当中，身上并无一丝伤痕。
恶鬼是怨念，是魂魄，是没有实体的，他们造成的伤害是作用灵魂的。但也因如此，被何清击碎的恶魂并没有消散，而是很快又汇聚成型，那一条花链，格外刺眼。
“这一切都是为了五毒教，有些牺牲是不可避免的，如果我死在了这里，他们的牺牲才会毫无意义。所以，死的只能是你们。”
“……冥顽不化。”丁昱幽幽开口，催动体内灵气，沿手少阴少阳经，汇入宿魔剑。宿魔剑上的暗红色愈发浓郁，散出了一阵血气，被血气浸润的恶鬼，面目更加狰狞了，骤然力量大增，攻势也变得更加猛烈。
何清周身耀着橙色灵光，右手匕首不断挥动，左手则持续发功，蜈蚣形状的红色光柱不断从掌心击出，这正是五毒秘传五仙术法之一——百足裂天。
恶鬼们不断被击碎，再重组，依照丁昱的指令，向何清攻去。
何清渐渐感到吃力，自己突破了道尘境，百足裂天的威力更盛，但消耗也大了许多，自己已经极力控制消耗了，但若继续这样下去，不出十招，自己必败。
“丁昱……住手吧。”清九握紧了丁昱的胳膊，“阿青已经死了，你们还要这么折磨她的魂魄吗！”
丁昱愣住了，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所有的恶鬼也都一瞬间伫立在原地，何清也霎时呆愣了。
那条美丽的花链的主人，残破的身躯，不住的颤抖着。满山的恶鬼们，幼小的身躯，都在颤抖着。她们不能开口，无法说话，只是脸上滑落了两行泪水。
鬼竟然哭了。
“一定很疼吧……不管是当时，还是现在……一定很疼吧……对不起阿青……你最后肯定很希望清九姐姐会出现……对不起……”
清九的眼泪打湿了雪白的头发，在树叶间透过的点点月光照映下，显得如此的晶莹、圣洁。
“不管你有怎样的故事，有多么的大义凛然，这些人是因你而死的，你难辞其咎。或许你觉得自己的行为是正确的，但是她们又做错了什么呢。她们是多么信任你，才会跟你进入这禁地，还以此为荣。你可能对的起五毒教，但你对不起这里的每一个人。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
一只残破的小手抚在了清九的嘴唇上，打断了她的话。手腕上，还戴着那串美丽的小花。
阿青抱了抱清九，又转身走向何清给了她一个拥抱。
何清手中的匕首啪嗒一声滑落在地。
鬼的拥抱，让何清感觉有些奇怪，刺骨的寒冷，却又有一股暖意升腾而起。
“对不起……”可能是压抑了太久，何清终于忍不住了，放声大哭起来，“对不起！对不起努徕！对不起欧金秀、尼久乌、仰法……对不起……妈妈……”
阿青脸上好像露出了一抹微笑，有几分苦涩，还有几分释怀。随后，她的身体竟渐渐变淡，像墨水滴入海洋一般，慢慢消失不见了。
周遭的鬼魂也都如此，先后消失了。
丁昱都懵了，这些鬼魂竟然完全不受宿魔控制了。她们先后消失，是了却了执念往生了，难道她们都原谅了何清吗？
老李这时突然松开了羽毛，一个箭步冲了过去。
“老李！”丁昱出手想拦，但已经来不及了。
他捡起何清掉落的匕首，一把刺向了何清的胸口。何清本可以靠穿风躲开这并不迅猛的一击，但她却并没有动。尖利的刀锋破开了她的胸膛，没入了她的身体。
“开什么玩笑，杀了这么多无辜的孩子，一句对不起就完了吗……”老李怒骂着，又将匕首推入了几分。二人一同咳出了一口鲜血。“妈，儿子无能，不能灭了整个五毒教，就先杀了这个圣女给您报仇……妈……儿子来了……”
老李比何清更先倒下，口鼻之中都不断涌出鲜血。
丁昱三人慢慢走了过去，看着地上的老李，叹了口气。
何清动了动嘴唇，口腔内的鲜血让她的话有些含糊不清。
“我在听，有什么遗言你说吧。”丁昱慢慢俯下身子。
“……我知道我的行为是错的……教主大人是错的……我没办法……但是你可以……拯救大家……去找蓝玉娟……只有穿风才能……”
“丁昱，后面追上来了。”三庚动了动耳朵，拉丁昱起身，“快走了，被追上就完了。”
丁昱悻悻起身，又看了眼地上的何清，拉着清九三庚转身离去。
何清，又何尝不是一个听话的孩子呢。那么错的到底是谁呢。
路上耽误的时间太多了，追兵已经进来了，恐怕禁地此时已经被包围了，丁昱握紧了手中的宿魔，准备好应对下一场苦战。
但一行人冲出了禁地，却没有看到想象中的堵截，只有几具尸体倒在地上。尸体死法一致，都是从背后一击致命，后心位置的衣物都已经破损，还冒着丝丝火星，皮肤更是已经炭化，力道贯穿了身体，直达前胸。
还有高手在？丁昱屏住了呼吸，悄无声息的干掉了一众伏兵，甚至没有惊动其他守卫，此人绝对是世纪境以上的强者。但他究竟有什么目的？进入禁地？还是……救自己出来？
“丁昱，没时间发呆了，快走。”三庚催促道。
丁昱点了点头，三人向着山外跑去，丁昱扭头盯着那几具尸体的伤口又看了好久，这创面……难道是火系的掌法吗？
终于逃到了有人烟的地方，三人这才松了一口气。随着肾上腺素的渐渐消退，众人感到一阵头晕脚软。
“我们现在去哪啊……”清九看上去似乎还没从阿青的事情中走出来。
“先回家吧……”如今丁昱只想躺着好好睡一觉，欧波乌帮忙解毒之后，丁昱还没好好享受劫后余生的感觉，就又经历了不止一次的劫后余生。
经过一天的车程，众人终于又回到了中州，回到了这个熟悉、亲切的城市。
三人狼狈不堪的推开的红吧的门。“欢迎回来，丁昱先生。还有两个可爱的小家伙。旅途还愉快吗？”kevin俯下身子，揉了揉两个孩子的脑袋，清九和三庚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丁昱一屁股坐在吧台椅上，有气无力的说道：“旅途？命途都快没了！来杯那什么什么sun rice什么的……”
“tequila sunrise？您怎么支付？现金还是扫码？”kevin笑了笑，转身开始调酒。
“帮主大人，我可是您的帮众啊，您不说给我俸禄就罢了，喝杯酒竟然还问我要钱。”
“你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kevin将一杯黄红渐变的鸡尾酒推到丁昱面前，又倒了两杯果汁，递给清九和三庚，“我这小酒吧，又不是什么好地段，全靠几个固定的回头客撑着，这店面、水电、原料哪个不要花钱，还有这些朋友们的一日三餐衣食住行，我也很难的好不好。”
这倒是也提醒丁昱，自己现在辞职了，又没能死成，以后没了经济来源，坐吃山空，怕是自己的生活都要成问题了。
“你有没有做大做强的打算？”丁昱喝了一口面前的鸡尾酒，这是他目前为止喝到的最对口味的鸡尾酒，以至于他愿意喝第二次。
“你说的倒是轻巧，本金都没有，能做什么呀。而且……”kevin凑到丁昱耳边，有些神神秘秘的说道，“我连身份证都是假的，我能干嘛！”
“噗，”丁昱没绷住笑了出来：“这样吧，我帮你想想门路，我多少还有一点家当，正好我也不打算上班了，就投资咱们的喵喵帮吧。”
对面的可是一个少年的植物妖，丁昱能想到的赚钱门路实在是太多了，就他那一手疗伤的本事，开个医馆恐怕就能赚的盆满钵满。但是抛头露面的活还是尽量不让kevin去做了，倘若暴露了身份引来了不速之客可就得不偿失了。
休息了一天，丁昱稍稍有了些精神，但清九还是沉默寡言，时常冲着窗外发呆。
“在想什么呢？”丁昱坐到清九身旁问道。
“没什么……”
“在想……阿青？”
清九点了点头。
丁昱摸了摸清九的脑袋：“阿青现在，应该已经转世投胎了吧，她那么善良，这辈子一定会投到一个好人家的。”
“你相信有来生吗？”
丁昱点了点头：“清九不相信吗？”
“我不知道……如果转世之后，没有前世的记忆，那还叫来生吗？前世那些明明很重要的人和事，不想忘记的人和事，都忘记了，这样的来生，还有什么意义……不转世或许更好吧。”
“不是的哦。你所惦记的人和事，总会以另一种方式出现在你身边的。就像阿青，或许她转世之后，还会和你相遇，你们可能互相认不出彼此，但命运的轨迹总会让你们重逢，让你们一见如故。因为爱，是能跨越时空的东西。我是这么认为的。”
清九叹了口气，继续看向窗外。
“今天天气不错，我们出去转转吧。”
“去哪？”
丁昱看了看手机，好巧不巧，今天是三月三号，丁昱好像触电一般，想起了什么：“……游乐场怎么样，清九去过吗？”
清九想了想，摇了摇头。
“那三庚应该也没去过吧？”
“没有……那是什么地方？”三庚有些好奇。小孩子对未知事物总是充满了探索欲。
但是大人却对未知只有恐惧吧。
“是很好玩的地方，摩卡姐姐就很喜欢，你们应该也不会讨厌的，走吧。”
三人驱车来到了游乐场，清九和三庚显然没有来过这么热闹的地方，或者说没敢来过，二人有些害怕，缩在丁昱身后。
但是10分钟过后，二人就爱上了这个地方，哪个孩子能拒绝游乐园呢？三人在游乐场玩了一天。
“好有意思啊丁昱，我们下个玩什么？”三庚有些兴奋。
“我想坐那个。”清九也有精神了许多，伸手指了指摩天轮。
随着摩天轮缓缓的升高，整个城市在三人眼前变得越来越小，丁昱看着窗外熟悉的街道、楼房、身影，不禁感叹，原来从另一个角度看，这个城市还有别样的美……
等等……
熟悉的身影？
丁昱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窗外，在过山车的不远处，那个气球摊位前，那个熟悉的身影。
“摩……摩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