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陨落
花璟珩一惊，迅速打出两掌，一大团黑雾顺势而去，击在千山雪的剑刃上，被剑刃冲开。气势之强劲，竟就这样把这剑鬼托在了空中。
花璟珩不敢怠慢，他知道稍一松懈，就会被剑刺下贯穿。
可这千山雪突然通体发亮，吐出了一阵阵寒气，这寒气渗过黑雾，瞬间铺满了整间屋子。环绕着剑刃生出了一团飞雪，贯穿了黑雾，直插花璟珩的胸膛！
花璟珩瞬间被封入冰凌，剑鬼向后空翻，飞身一跃，轻飘飘的落在了地上，屋中竟缓缓飘下了雪花。
屋子里破败不堪，碎砖块、玻璃和桌椅板凳散落在地上。剑鬼向丁昱走过去，踏的碎片咔咔作响。
“小鬼，还行吗？”
丁昱则躺在地上不出声，鲜血从口鼻不断地向外涌出，手指还在抽搐。
虽然受这一拳之前被剑鬼用那颗花生米护住了心脉，可他终归是凡人身躯，这一击虽没重伤丁昱心肺，却打碎了他的肝脾，怕是命不久矣。
“臭小子，眉眼之间倒和我孩子有几分相似……你是我徒弟，我却没能保护好你。难道我真是什么祸星吗……”
剑鬼缓缓的瘫坐在地上，竟然睁开了双眼，那眼睛，只有眼白，没有瞳仁，仿佛能够照进灵魂。
“我这双眼，虽看不见世间的恶，但也看不见所有的爱恨情仇。我活了这几千年了，已经倦了，可你不一样，你还有要守护的东西。我现在唯一的要守护的，也就是你了。这次能不能熬过来，就看你的造化了。”
……
……
丁昱睁开双眼，眼前，是黑子和任荥，看到他醒过来了，长舒了一口气。丁昱有些艰难的扭头四处看了看，这里是他们住的酒店房间，想起身，却觉得浑身疼痛难忍。
“摩卡呢？”丁昱的声音十分的虚弱。
黑子用头指了指旁边，丁昱转头，看到一只橘色的小猫在一旁看着自己，橘猫向前走了两步，舔了舔丁昱的脸颊。
丁昱挤出一丝笑容，说道：“伤都好了？怎么不变成人形了。”
“摩卡被花璟珩抽去了几乎全部灵力，恐怕要很久都不能幻化为人了。”黑子在一旁说道。
摩卡卧了下来，蜷在丁昱脸边，打起了瞌睡。
“把人家店砸成那样，不要紧吗？”丁昱继续问道。
“你操心的还挺多，”黑子笑了笑，“我用道术把损坏的地方都复原了。尸体也都处理过了。放心吧，没人发现异常。”
丁昱看了看黑子的手，缠着绷带，还夹着铁片。黑子举起手，一脸骄傲的样子：“这都是小伤，他以为弄断我的手我就不能掐指诀了，我用脚趾也能掐诀！哈哈没想到吧！！”
任荥敲了一下黑子的脑袋，看上去气呼呼的：“你他妈还得意呢！把我扔下来去做那么危险的事，你看看这手！心疼死我了……”
丁昱又笑笑，问道：“师傅呢？”
黑子表情一下子凝固了，脸色暗淡了下来，任荥也不闹了，坐到了一旁。
丁昱觉得有些不对劲，又问了一遍：“师傅……他人呢？”
黑子错开了丁昱的目光，缓缓开口：“剑鬼前辈……渡修为给我们疗伤……可你伤势实在是太重了……按理说你身为凡人，受不住这修为，可当时情况紧急。他为了救你性命，将毕生修为渡给了你……油尽灯枯了……”
丁昱懵了，一时有些说不出话来，他不知道为什么剑鬼要舍身救自己。可能不仅因为丁昱是他的徒弟，也因为丁昱让这个老人感受到了他几千年来都没再感受过的热闹、幸福和认同吧。
“师傅他……现在在哪……”丁昱有些哽咽。
“已经按他的意愿，和妻子合葬了。”
丁昱挣扎着想要起身，他是剑鬼的大弟子，是剑鬼唯一的亲人，理应安排剑鬼下葬的全部事宜，但他却错过了，如今他最起码应该去给恩师磕个头，道个歉，缅怀一下。
任荥和黑子没有阻止丁昱，收拾了东西，黑子便随着颤颤巍巍的丁昱上了山。
丁昱想要运功护体，抵御寒冷，这才猛然发现，自己的任脉和督脉已经全部贯通，十二正经也已经全部通达了。丁昱眼眶一酸，又加快了脚步。
来到了那个小屋，来到了三座坟包前，中间的那座，看上去是新添的土。许是精疲力竭，许是心里难过。丁昱一下子瘫软了，跪倒在坟前。
活了千年的剑鬼，一代传说的剑鬼，终是落幕了。但最起码，他现在能随风再看一看秦岭的山，看一看秦川大地，看一看自己一直生活的大好山河。最起码，他能去和自己的家人团聚了。
“师……师父……”丁昱给那坟添了一捧土，重重的磕了四个响头，两行眼泪再也忍不住，流了下来。
……
丁昱在剑鬼坟前为其守灵三日，三日之后，丁昱的身体也已没什么大碍了，大家开始准备返程的事宜。凡人按说是绝对受不住这万年修为的，可丁昱却受了，还恢复迅速，可能是由于经脉贯通了。此刻，丁昱的气海之上，一团红色的灵光高悬其中，散发出阵阵光辉，光辉如有生命一般，遍布丁昱任督二脉与十二正经。剑鬼虽将修为渡给了丁昱，但丁昱身为凡人，无法吸收这些灵力，剑鬼只得将这些灵力寄存于丁昱庞大的气海之中。灵力瞬间冲开了穴道，却又保护了他的经脉，让其不至于爆体而亡。
丁昱拿着这千山雪，却犯了愁，这回去坐火车怎么过安检呢，这么长的剑，绝对是管制刀具啊。或许这长剑能不能也用法术藏一下。
“发什么愁呢？”千山雪与丁昱心意相通，能感受到丁昱内心的变化，传音入密，跟丁昱交流道。
“在想怎么把你藏起来，话说你也没个剑鞘什么的，还这么锋利，每次把你塞包里都要划破我的衣服。”
“这还不简单啊，你施法把我收起来不就好了吗。”
丁昱听的有些想骂人：“我要是会法术我还用发愁吗？”
“哈哈哈，差点都忘了你是个凡人。这样吧，我附到你手臂里，你有需要的时候再叫我出来就好了。”
丁昱将信将疑，附身这词听起来就不怎么好：“那你先附一个给我看看……”
只见这千山雪寒光一闪，一阵寒气环绕其身。随后，整把剑竟都化成一阵寒气，钻入了丁昱的右臂之中。
“怎么样？”千山雪问道。
丁昱细细打量自己的右臂，活动了一下，看不出一点异样。“不错！就这样吧！”
丁昱抱起床边的摩卡，轻轻的抚摸着。“你说你，逞什么能啊，伤的这么重，这下倒好，灵力都没了吧，还怎么帮我实现愿望啊？”
摩卡喵的叫了一声，看上去好像是凶凶的。
“你看看，你现在说的什么我都听不懂。好了好了，明天咱们就回家，你好好的养伤，不好起来的话，就吃不到鲜虾鱼板面了哦。”
翌日，一行人坐上高铁，开始返程。经过了一天的路程，终于又回到了这个熟悉的城市。
丁昱抱着摩卡，推开家门，招呼黑子和任荥进来：“进来吧，走的时候有点匆忙，家里什么都没收拾，挺乱的，别介意啊。”
任荥皱了皱眉头：“你这房子……挺大的哈？那晚你们三个怎么挤得下的……这布置的还挺温馨。”
“您就别嘲笑我了荥姐，我这初入社会的小职员，哪能跟您这家大业大的比……平常也就我们俩，一人一猫，感觉还挺宽敞的。”
任荥四处看了看，停下了脚步，开口说道：“正好最近要照顾摩卡，黑子也能帮上点忙……要不……你们先来我家住吧？”
“啊……还是不用了吧，我们住这里挺好的，我也能照顾好摩卡。”丁昱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让你来你就来，”任荥凶凶的说道，“妈的让你照顾好黑子你都照顾不好，你还能照顾好谁，收拾东西走！”
一行人休息了一会儿，丁昱带上了些生活用品，一行人便出门了。
打了出租车，开了一会儿，到了一个看上去颇有格调的小区。坐电梯上楼，小洋房，家在六层，不高不低，数字也好听。开了电梯门，便是入户门了。任荥打开门上一个盖子，输密码开了门。
“进吧，我给你拿双鞋。”天有些黑了，任荥打开了灯。
丁昱抱着摩卡，换了鞋，四处打量着，这地方是比他那里大多了，还雅致。
“荥姐，你这儿不便宜吧？一个月要多少钱啊？”
厨房是开放式的，临着餐厅，任荥正在拿杯子，抬头看了丁昱一眼：“这是买的房子。喝点什么？”
丁昱觉得有些尴尬，自己不该拿月工资跟人家的零花钱比。
“啊……水就好。”
任荥端了几杯水，来到客厅坐下。
“想吃点什么？”
“荥姐……还会做饭啊？”
任荥皱了皱眉头：“妈的你瞧不起谁啊？姐自己一个人住，还要养着黑子，我不做饭谁做啊？”
丁昱笑了笑，说：“我以为你会天天叫外卖之类的。”
任荥白了丁昱一眼，向厨房走去：“摩卡吃什么？”
丁昱看了看怀里的摩卡：“啊，她吃猫粮。”摩卡竖了竖耳朵，咬了丁昱一口。
任荥做了一桌子饭菜，摩卡看了看面前的一盘猫粮，气呼呼的窜到丁昱身上，不停的挠着，丁昱无奈的笑了笑，喂了摩卡一些饭菜。
吃过了饭，任荥带丁昱去了一个卧室，这房子是一百六十平，三室两厅一厨两卫，丁昱不知道疯狗一个人干嘛买这么大的房子。
他把摩卡放到床上，给她盖好被子，伏在她耳边说：“早点休息，要快点好起来啊。”摩卡舔了舔丁昱的脸颊，卧下睡了。
丁昱走出来，轻轻的关上了卧室门。
“喝两杯吗？”任荥拿出了一瓶红酒，提着两个高脚杯，扭头问丁昱。
“啊，好啊。”
两人坐在客厅，端起酒杯，杯里红酒不多，挂在杯壁上有些黑红。杯子碰在一起的声音很清脆，很好听。
“荥姐，你一个人……干嘛买这么大的房子……”
任荥愣了一下，放下了手中的酒杯，语气有些失落：“这些，其实都不该是我的。”
丁昱有些疑惑的看着任荥，等她继续说。
“我妈在生我弟弟的时候去世了，我爸每天就忙着他的公司，是我一手把弟弟拉扯大的，感情特别深。”
“你父亲也有公司啊？……啊不好意思你继续……”丁昱觉得有些好奇，不禁打断了疯狗，他觉得疯狗她爸既然也有公司，干嘛要靠美色在这儿上位，毕竟他们同事都是这样认为的。
任荥看了丁昱一眼：“我就跟你直说了，咱们公司就是我爸的。”
丁昱有些吃惊，但仔细想想，也接受了这个答案，毕竟疯狗这性格，谁敢贪恋她的美色。
任荥继续说道：“我爸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在公司里，他给弟弟上最好的学校，想把他培养成材，接他的班。
至于我，呵呵，他们觉得我随便有个工作，能找个好人家嫁了就行了。你荥姐我什么性格，我当然不甘心那样过一辈子，虽然没我弟接受的教育好，但怎么说也算是学业有成。
后来，我爸又领回家了一个女人，我能理解他，没说什么，尽管那女的对我们姐弟俩并不好。他们两个后来也有了一个儿子，我就在外上学，也不经常回来。
本以为生活就这样归于平静了，谁知道，那天在大学，突然收到消息，说弟弟溺死在了湖里。弟弟是会游泳的，怎么可能失足落水溺死。
我一直觉得是那女的搞的鬼，现在我爸觉得愧疚，把这房子给了我，让我去公司做个他妈的部长，我家所有的一切都是那女的和她儿子的了。”
任荥眼角有些泪光，她整理了一下情绪，说道：“抱歉，又自顾自的说了起来。平时没有能倾诉的人，确实挺难受的。”
“你不恨他吗？”丁昱抿了一口红酒，问道。
“谁？”
“你父亲。”
任荥苦笑了一下：“我干嘛要恨他，或许他相比我妈更爱他的公司吧，但最起码他也给了我们很好的生活。
他爱上了别人也没什么，自己一个人生活是挺寂寞的吧。
弟弟去世是我的错，你不能要求一个不爱他的人无微不至的照顾着他。
我不恨他，但我也抱怨，为什么会是这样的人做我爸。”
丁昱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想抱抱任荥安慰安慰她，又觉的不太合适，她那么刚烈的人，应该不需要这样的拥抱吧，万一她觉得自己想吃她豆腐怎么办，丁昱想了想，换了个话题。
“对了荥姐，明天要上班了吧？”
任荥愣愣的看着丁昱，表情有点奇怪，可能觉得接下来不该这么发展：“啊……对，回来的晚了好几天，想想怎么解释吧。明早和我一起走，我开车。”
“要不我来开吧？我也有驾照的。”
任荥白了丁昱一眼：“你？你行吗？可别把我车刮了。”
“你放心吧荥姐！以后我给你当司机！就当是寄住你这里的租金了，嘿嘿。”
过了一个小时，任荥已经倒在沙发上，昏睡过去了，丁昱抱起任荥，一股酒气窜进他的鼻子，还有阵淡淡的香味，丁昱看着任荥红扑扑的脸，心想这任荥牛气哄哄的，怎么酒量这么差，这么细细一看，任荥长得还挺漂亮的，主要是睡着了没有平常疯狗的样子。
他看了看面前的三个房间，第一间黑子在里面，第二间摩卡在里面，第三间是空的。
丁昱不禁咽了口口水，这可能是他离“男人”最近的一次，就看他有没有这个胆量了，他脑子飞速旋转，思考着今天发生的事，这任荥非要自己来家住还不算暗示吗？这才喝了一点红酒就醉的不省人事了还不算暗示吗？可万一这要真不是暗示自己时候会不会被疯狗弄死？就算真弄死了自己应该也值了……
丁昱推开了房门，脱掉了任荥的鞋子，把她放到床上。
“喝多了？”一旁的黑子问道。
“嗯。”丁昱应声，“早点休息吧，她要是不舒服了你就去隔壁叫我。”
丁昱给任荥盖好了被子，转身带上门，回到了隔壁摩卡的房间。
任荥翻了个身，睁开眼睛，淡淡的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