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黄泉咽，九幽现
在九幽深处本不应现世的鬼门关，出人意料地出现在了阳间。这让原本始终无法驱散的浓雾终于有了合理的解释。这浓雾并非凡人能够造就，而是因鬼门关的出现，天地之间自然形成的界限。
因为阴阳两界，互不相见。鬼门关若现于阳世，自然需要有所遮蔽。聚集于此地的游魂数量远超小林镇人口，原因也随之明了。它们本能地被鬼门关所吸引，无视自己的意识。
整个汜阳城域的游魂，可能都已汇聚于此。更可怕的是，这鬼门关若长存于此，那些游魂将会源源不断，且愈发强大。
可是，为何鬼门关会在此处现世？
方耀在意识到这一点后，没有丝毫迟疑。立刻从怀中取出一枚颜色鲜明、色泽古老的信香，递给赵岳：
“快！”
方耀他身上自然携带着火石，且对火行道术也颇有研究，但此时此刻，显然不及赵岳更为迅速。
多年搭档的默契不言而喻，赵岳接过信香的瞬间，已经迅速擦拓出火花，点燃了信香。信香在瞬间燃尽，赵岳脸色微变，沉声说道：“这是我们唯一的一支红信了。”
在秦国军中，信香分为黑、红、黄三色，每一种都是地位尊贵者方可持有的战略物资。黑信一燃，意味着国家至死抗战；黄信焚尽，则表明燃信者已处于绝境；而红信，则代表城破国亡之急！
红信的光焰一旦升起，整个汜阳城将因之震动，秦长在亦必定会被其惊动。
如今汜阳城的城卫军与刑缉司都已被牵制，秦长在坐镇城主府，动荡之下牵一发而动全身。小林镇虽未现外敌，但鬼门关的出现已是不同寻常，但值不值得秦长在亲自赶来？
若方耀判断有误，引得秦长在出府，而汜阳城因此出现波动，这份责任，他能否承担？
但在鬼门关的面前，这些疑虑都显得无关紧要。
因为……那是鬼门关，存在于传说之中，几乎是神话时代的象征。
实际上，当红信虚影猛然在眼前燃起时，秦长在毫不犹豫腾空而起，身形如飓风般向小林镇方向狂奔。
与此同时，正处于静修之中的莫师突然睁开双眼。汜阳城内不得无高手镇守，秦长在已然前去，他便不能再离开。
他虽未移身，但声音已经穿透室外，他雄浑的声音中透出金丹修士的威压：
“传令所有能联系到的弟子，不论是在执行什么任务，或是在进行什么修炼，立刻中断，第一时间返回汜阳城！”
在秦国，玄天宗培养的弟子是国之栋梁，他们的成长过程漫长而艰辛，但在国家危难之际，每一位弟子都必须挺身而出，为国而战。而现在，这样的时刻，显然已经到来。
而汜阳分院中的现任副院长，段玉山正坐在炼丹炉前，手中轻摇着蒲扇，细心地调控着火候。听到传令，他的动作微微一滞，随即发出了一声低沉的叹息：“老了。”
在小林镇的深处，方耀点燃的红信烈焰并未引起丝毫波澜，他的长刀横斩，刀芒锐利得似乎能划破空气，但当接触到那神秘的牌楼时，却如同石沉大海，无声无息地湮灭了。
面对这样的情景，众人接连尝试了各种攻击手段，无论是凝聚炽热火焰的道术，还是呼啸狂风的法术，甚至连郭华的佩剑也投掷了出去，但所有的一切，都如同落入无底深渊，消失得无影无踪。
就仿佛这牌楼并不存在，或者说，所有接触它的物体，同样被置于了非存在之境。
李阿大站在鬼门关之前，内心挣扎了许久，他对自己的童子尿满怀自信，然而目睹郭华的剑也无瞬间破灭后，他忍痛舍弃了这最后的尝试。
李长蜀紧皱眉头，分析道：
“这漩涡……可能是连接幽冥的通道。借助这里汇聚的枉死之魂……我们的攻击恐怕都落在了幽冥之中，而非此界。”
他言下之意，是眼前所见的这牌楼，可能只是鬼门关在阳间的倒影，甚至这倒影也未完全成形。
陈长安心中一惊，他曾在十方灵台中见识过道文，了解那是承袭天道的文字。他沉思着小林镇出现的鬼门关究竟预示着什么，直到听到李长蜀的分析，他心头震动。那真正的鬼门关倒影，将何时凝聚？又将以何种方式出现？最终，又会给这个地方带来何种变化？
答案很快揭晓。
那些弥漫在小林镇的游魂，一路杀来，众人无法完全消灭。而现在，它们如同潮水般蜂拥而至，向着中心汇集。
众人不得不放弃其他尝试，撤退一段距离后，用火行道术在地上画出一个圈，形成一个临时的防御圈地自守。
如果有人能透过迷雾从天空俯瞰，定能看见那无数游魂在某种力量的牵引下疯狂涌向这里，形成了一条巨大的游魂河流，汇入这神秘的漩涡。
而那些来自汜阳城道院的弟子们，以及方耀、赵岳，就像是河流中坚硬而孤独的礁石，被无尽的河水冲刷，却无法动弹，无法反抗，未知尽头。
李长蜀苦笑着说道：
“整个汜阳城域的游魂都被吸引过来了。或许，我们真的要死在这里了吧？”
这些游魂原本不算强大，他们之前在阵中也能自如应对。但是，这些游魂此刻汇聚成河，他们的力量变得不可小觑，仿佛形成了一股无形的力量，将他们牢牢地锁在了这条通往鬼门关的路上。
在李长蜀勉强吹散的迷雾中，他们看到众多游魂似无边无尽。这里集结的不仅仅是小林镇历年来的死者，更有来自汜阳城域各地的游魂，他们以超乎常理的速度汇聚于此，形成了一幅在灵视中如蛛网般交织的景象，令无数强者为之动容。
“不会的。”
方耀声音冷静且坚定，仿佛在向自己宣告，也在安慰同伴：
“城主很快就会到来。”
他心中虽不愿意承认，但他知道，在这种情况下，他们需要外界的援助。他不愿意在秦长在面前显得软弱，但面对鬼门关这等超乎寻常的存在，他不能为了个人的尊严而冒险，不能让整个汜阳城陷入危机。
陈长安静静地观察着那些游魂，它们在风中呼啸，绕过他们，向鬼门关涌去，并在瞬间被吸收。这一切都超出了常理，超出了他们的理解，甚至超出了他们的想象。
这些游魂虽无神智，却都曾是鲜活的生命，都曾拥有自己的故事和过往，都曾或明或暗地影响着他们生活的这片土地。它们的流转之中，或许有着他的老朋友、邻里、祖父母，甚至是他那早逝的父亲。
陈长安眼睛赤红，他在这密集的游魂之中搜寻，期盼在这匆匆的一瞥之间，能找到那个曾给予他庇护的背影。那个在他印象中并不高大，却坚实如山的男人。
他一直独自坚强，作为哥哥的责任让他无法流露出脆弱。他几乎从不言说，但内心的渴望和思念如洪水般泛滥——他多么想再见父亲一面，然而又何其害怕那一面，害怕面对鬼门关前的无力和绝望。
就在这游魂河流汹涌澎湃时，似乎触及了某个未知的极限，那承载着无数哀魂的河流突然在某种奥秘的力量作用下一瞬间被抽空。而那悬挂在漩涡之上的鬼门关的虚影，也变得异常清晰，仿佛触手可及。
下一瞬间，汜阳城主秦长在裹挟着狂风降临，而鬼门关的虚影也随之消逝无踪。
陈长安似乎感觉到一丝微风掠过面庞，那一瞬间的晃神后，眼前的景象彻底改变。那庞大的漩涡不见了，小林镇上聚集的迷雾也迅速散开，一切的一切，都仿佛未曾存在过一般，阴阳两界，再无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