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风神绝影
清晨的小河边，晨雾弥漫，湿润的空气中传来细碎的水声。少年紧握着手中的木剑，目不转睛地看着空中御剑飞来的白袍老者。
“孩子，你定力不错，愿意随我修行吗？”
白袍老者淡淡地问道。
少年心中澎湃，正欲答应，耳旁却传来一道声音，
“我也要去！”
说话的是他的伙伴，也是刚与他“交剑”后败下阵来的孩子。
少年深知这伙伴的固执，今天的对决已是连续多日的较量，他的伙伴输了一次，便固执地想要赢回来。
少年心中想到，或许，我们可以一起去修行。
记忆中许多细节已模糊，但他依旧清晰记得那双白袍老者的眼睛，透彻如溪流，深邃如苍穹。
白袍老者用那双眼睛审视着他们，看着两个自幼一同成长的孩子，唇角泛起了深意难测的微笑。
“我只收一名弟子。”
他断然说道。
他又重申：
“你们俩都不错，但我只能带走一个。”
少年心中纠结，不知如何是好。
然而，在他思索的一瞬间，便感到一股力量将自己推向河中。
“噗通”一声，水花四溅。
他那曾一起赤身玩耍的伙伴，童年的挚友，竟然毫不犹豫地将他推下水！
透过荡漾的水面，他看到了那个“朋友”冷漠的面庞，以及白袍老者始终平静的眼神。
接着，便是一道霜白的剑光划破虚空。
他的伙伴和白袍老者消失在那耀眼的剑光中，破空而来，破空而去。
仿佛那些高人隐世的传说，与这凡尘世界擦肩而过。
而给这个孩子留下的，是不解、难以置信，以及夜夜梦回时的惊醒。
……
陈长安睁开眼睛，四周是深邃的黑暗，静谧包裹着一切。同伴的呼吸平稳而有节奏，他知道那是外院弟子修炼基础吐纳法的声音。
玄天宗的内院选拔并无太多悬念，郭华、秦奉安、成南君皆成为新晋内门弟子，将名字镌刻于祀殿的玉牒之上。
但在踏入筑基之前，他们还不能称之为秦国修士。
玄脉丹珍贵稀少，即便玄天宗受秦国供养，亦难以为每位弟子提供。他们从外院中脱颖而出，进入内院，至少也需一年时光的磨砺与积累，方有机缘获得此丹。
每十年，汜阳外院贡献榜首才有资格用功劳换取一颗开脉丹。这是玄天宗特意为激励外门弟子而设的规则。可是，自从陈长安出现后，便无人能复制他的成就。
陈长安凭借连番激烈的战斗，一次次赴死还生，才积累足够的功劳以换取玄脉丹。而现在，汜阳城周围百里之内，既无流寇，亦无贼子。
从外院拜入内院，看似是修炼场地的变化，而事实上，内院弟子每年皆可获得一枚玄脉丹，修为不足筑基修士，每遇瓶颈时服用，皆可引灵破海，精进修为。
而在筑基之上，玄天宗另有丹药，可助以修行。
然而，与那些天赋异禀，灵根天纵，直接被内院接引，修习道法的天才们相比，这些通过外院晋升的年轻人，确实耗费了太多时间。
修行之途，错失一步，可能就是步步落后。这是陈长安在外院时拼命完成任务的原因，也是赵要无法遏制内心贪欲的原因。毕竟，没有人愿意在时间的沙漏中多流逝一粒沙。
陈长安理解赵要对力量的渴望，但无法容忍他采取的卑劣手段。
在他们这些外院弟子中，无论是郭华还是秦奉安，对于修为的渴望都不亚于赵要，但他们并未走上不光彩的道路。
陈长安的父亲曾言：“你的选择，决定了你是什么样的人。”
陈长安对此深信不疑。
他自己也正面临一个艰难的选择。众所周知，修者以炼气为始，视为修行的起点，然而，只有迈入筑基，才能成为真正的修士。
历经漫长岁月，修真者对筑基已有深入细致的研究。
引起入体，孕周天之力于身，是修至炼气的必经之路，但是凝气入海，使其化为气海，却非筑基的唯一途径。
千百年来，奇人辈出，三千年前，有一姜姓修士气海残缺，自知筑基无望，为蓄气破障，这名修士竟尝试气入涌泉，结果还真让他在涌泉之处聚得灵气，化为一片汪洋。
即可聚气，连绵不断，自是入了筑基，从此此人一发不可收拾，修为远超同阶之人，筑基以内，一力破万法，一身修为皆在腿上，自创术法风神无影，踢断中山山脉，一鸣惊人。
可也正因如此，此修一生止步于筑基后期，耗尽一生之力，不得金丹。
后来大能修士以此为例，告诫后人，气不入丹田，纵蓄千顷灵气，不破海，不化丹，虽有神威，不得仙缘。
也正因如此，后人有言：
“引灵入海，天之道也。”
而陈长安现在的处境，就是在逆天行事，因为他的灵气，全都存在天灵。
若是依现在的方式继续修炼，他即便可以迈入筑基，今生也会止步于此，所以，他需要寻寻找到一好的法，解决他气海的问题。
其实，他从十方灵台中，消耗所有的浩然正气，已经得到了一门修炼功法，正是那名姜姓前辈留下的功法——风神无影。
这名前辈将他毕生所学都记录恰中，并在书卷最后留下一段让陈长安心动魂牵的话：
“顺天无为者，应天命而动，天赐则有，天惩则惘，吾辈修士，本自逆天而行，岂可听天由命？
吾自三十六岁修行，师断吾丹田有缺，难得气海，吾因此颓丧百日有余，几欲去修行之心而重返尘世。
然，吾沉仙道也久，吾执长生也深，纵今生百死之身，亦不改拜扣天门之心。
故吾于万难之间重修灵气，尝周身气穴两百七十六处，几欲绝命，终得此法。
且须告之后人，此法若成，筑基圆满，不惧金丹！
吾因修行过晚，结丹无望，后世若有大毅力者，仅尊此法，可凝神丹，如若神丹有成，可于西南之处，抛洒薄酒一杯，吾于九幽之下，亦可畅怀！
观吾一生，修为低浅，名声不显，但吾修行百岁，从未认命于天，此不败于天道矣！
一身热血尽，足以慰平生！”
这是姜姓修士，写在书卷末尾的话，文不过百，却让陈长安久久不能平静。
陈长安本以为自己的经历足够坎坷，可和这位千年前的前辈相比，实在是不足为道。
不修金丹，可成神丹，这对没有气海的陈长安来说，无疑是看到了希望。
可书中也写道，此功法法修行方式极为苛刻，远比一般的功法来得惨烈，修行过程中，即苦肉身，亦伤元神。
刚好，陈长安无惧这些修行的痛楚，他害怕的，是止步不前。
今夜的梦醒之后，他已然做出了决定。
陈长安闭上眼睛，催动天灵中的灵气，在脊柱中缓缓移动。在他模糊的感知世界中，驾驭着灵气，他感受到一片无垠、浩瀚的空间 —这就是风神绝影中所说，神海。
在神海的无边界限中，他的灵气显得渺小如尘，却不随波逐流，而是坚定不移地践行着陈长安的意志。缓慢地移动，最终定格涌泉的位置。
当灵气静止的那一刻，陈长安似乎再次看到了那位白袍老者的眼神。他永远不会忘记，当自己被推入水中的那一刻，那双眼睛仿佛在告诉他——“修行之路，就是和天去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