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那一日,乞丐断尽气海
玄天宗,为秦王网罗天下仙修而设,因此,对修行之人,自是爱护有加,向来拒绝秦国修士以死为斗,但秦王也曾放言:
“强秦以战立国,民悍兵强,皆在于心有所向,若玄天宗门人,有恩怨大于生死而乱道心者,可特开死斗,以全其道心!”
自此之后,玄天宗修士,双方若是仇深似海,可上禀宗门,特开死斗!
玄天宗内,内院死斗,需上报四大护法,开光阵,引各分总弟子观摩,一来彰显死斗之庄重,再来也是各弟子实战见学之道。
相较于内院,外院的死斗之规稍为宽松,只需上报分宗长老,即可唤起斗场,双方争斗,不死不休!
请得死斗后,陈长安昂首立于众人之前,他目光如刀,透着一股一往无前的坚定,如同凛冬中挺立的松柏,不畏风霜。
陈长安的话音刚刚落地,一位身着灰袍的中年男子便出现在了道尊雕像前。他的脸庞刻着岁月的沉毅,短须之下隐隐透出从容的锋芒。
他的灰袍上绣着一条栩栩如生的白虎,那是中筑基强者的标志——昼虎道袍。
在修行界,修士的境界被大致分为四个品阶,每个品阶之间的差距,宛若云泥之别,修为每上一层,神通则大有进益。
初入修行,可纳天地之灵气者,是为第一阶,炼气修士;所谓炼气,实则为天地之气,盖于周身,气通玄脉。
引气入体,气海显现者,是为第二阶,筑基修士;所谓筑基,意为气海神藏,筑魂纳灵,百川归海。
气海化丹,灵蓄道通者,是为第三阶段,金丹修士;所谓金丹,有丹出于气海,沉于丹田,金光度法,玄妙本真。
金丹化虚,入有无之境者,是为第四阶段,太虚修士;所谓太虚,是为金丹破虚之境,上通九天,下引幽泉,有神鬼莫测之威。
太虚之上,还有境界,可惜如今天道崩坏,众多大能皆止步于太虚而不得上,也因此,那些远古时期的境界早已被世人遗忘。
秦国之中,因众多官员也在玄天宗修行,所以,官员的品阶亦与修为相勾连,当朝宰相赵无极,就是金丹后期的大能。
而秦王,更是当世九大太虚境圣人之一。
灰袍长者一出现,在场弟子纷纷躬身行礼,口中唤道:“莫师!”
汜阳城中,能够披上昼虎道袍的,除了玄天宗外院的莫师之外,可谓寥寥无几。莫师的传说颇多,曾在玄天宗内院修行,因其方正不阿,得罪了权贵,最终被贬至外院。
郭华默立一旁,他的面上带着一抹担忧,却未曾开口。他深知陈长安的天赋之高,早在未正式修行之前,外院之中,也罕有人能敌,赵要亦是如此。
陈长安提出死斗,意味着他心中的仇深似海,此时莫师亲临,赵要将会面临的,是与陈长安的生死一搏,若赵要胜,此案便没了苦主,就此作罢。
若赵要败,那么,除了身死道消,玄天宗亦会介入调查陈长安被害一案,如若真与赵要有所牵连,到那时,诺大的赵家,也容不下赵要亲眷了。
死斗在即,赵要想通其中关键后,反而定了神,在一众外院弟子怀疑和愤懑的目光之下,赵要神情自若,比起刚才,还要多出些许镇静:
“长安,你我兄弟二人,当真要走到生死相搏这一步吗?”
陈长安的声音平淡,却如冷刀划过心弦:“赵要,将我们逼到这一步的,是你”
“陈长安,你终归,还是信不过我啊”
赵要轻叹一声,望向陈长安。
陈长安与之对望,寒声道:
“赵要,我曾经将我的后背交付给你,可换来的,却是残忍的背叛,事到如今,你我多说无益。”
说完,陈长安便举剑而立,此时日上三竿,光辉之下,杀意盎然!
赵要见此,不慌反笑道:
“陈长安,你当真以为,如今的你,能杀我?”
陈长安定定地望着他,仿佛在看一个早已判定了结局的对手:
“不妨一试。”
赵要与陈长安对视良久,突然间朗声笑道:
“可惜啊,陈长安,真是可惜,你杀不了我。”
赵要深深看了眼陈长安,继续说道:
“陈长安,虽然你刚才的一剑十分惊艳,可其中却无半分灵力,想必近一年来的东奔西走,手段多了不少,可你的修为,终是荒废了。”
说到这,赵要严重笑意更浓:
“而我,已然步入炼气后期,换而言之,如今的我,已经拥有了进入内院的资格!”
言罢,赵要挺身而立,全力催动体内的灵气,周围的人都能感受到一股气势从他身上升腾而起,仿佛有龙腾九天之势。
陈长安陷入了沉默。
他的沉默,是对赵要的深深失望,现在他终于确定了,赵要谋害他的真正目的。
终于,他缓缓开口,声音中带着几分哀伤:
“不错,玄脉丹,可引气破脉,提升修为,为了这颗丹药,我只身入得雁荡山,与一众匪徒苦战三日,终是击溃贼巢。在那场血战中,我身负二十七处创伤,其中有三道,几乎夺走我的性命。”
陈长安的话语,如同夜风中的寒霜,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感受到了那场激战的惨烈与血腥。多年来,陈长安的剑,不只是为了自己,更是为了汜阳外院的荣耀。
此刻陈长安不顾其他,继续自语道:
“为了让引气破脉的功达到极致,我必须待身体恢复至最为强盛之境,方能令此丹药的效力催发至极。怀璧其罪,此道理我自是明了,因此从未对外人泄露半分秘密。众人皆以为我当日即刻服下丹药,唯有你们,四个生死与共的兄弟知晓我的秘密。在你们面前,我从无隐瞒。”
他的话语,如同夜空中划过的流星,刺破了赵要举心中的虚伪。
“自五岁起,我便踏入修行这条不归路。我生而灵脉不全,想要成为修士,唯有借助丹药之力。那是我的道路,我的希望,我人生唯一的光芒。”
说到此处,陈长安看了眼手中的剑,感叹道:
“我家境贫寒,你们不是不知,故此,我所付出的,远超常人。”
“每日我携剑而起,待到月挂中天,才敢稍事休息。不涉烟花之地,不生玩乐之心。我可以自豪地说,整个外院,再无其他及我之勤勉。为了这玄脉丹,我耕耘了足足十三年!”
没想到,一向少言寡语的陈长安,竟在众多弟子与莫师前,道尽了心中苦楚。
一时间,四周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郭华紧抿双唇,成南君咬紧牙关,甚至连秦奉安这样的彪形大汉也难掩眼中的潮湿。
是的,他们谁不知道陈长安的执着,他的辛勤,他的苦楚?而赵要,竟设局夺走了他为之奋斗十三年的玄脉丹,作为兄弟,此等行为,与禽兽何异!
“荒谬!!!”
赵要的面色一变,虽急忙掩饰,但仍遮不住心虚之色:
“我伯父上旬带商队过楚国,不过是侥幸从一位囊中羞涩的修者那里换得一枚玄脉丹。我因此而步入炼气后期,这与你又有何关?不要以为每个人都如你一样出身贫寒,不择手段!”
成南君已是怒不可遏,言辞锋利回顶道:
“赵家虽是富甲一方,可你父母皆不得修行,又非家中嫡系,得到的资源何其有限。因此多年,你都未曾得到玄脉丹,怎么这么巧,长安一出事,你便有了玄脉丹。”
赵要眼中掠过一抹阴冷:
“这真是个巧合。但我要警告你们,没有证据的话不要乱说。这次是警告,念及兄弟情谊,我暂且不和你们计较。若再有下次,以我内院弟子的身份,定教你等好看!”
“你!”成南君愤然,几乎要失去理智。
秦奉安的牙齿咬得吱吱作响,若不是院长在场,他恨不得一拳将方鹏举那张俊脸捣成齑粉
而陈长安,却是出奇地平静,仿佛早已看透了赵要的虚伪:
“赵要,谁告诉你,我修为大不如前了?”
说完,陈长安踏前一步,灵气澎湃,天灵之中的灵气暴涨开来,全身气质骤变,就像一柄出鞘的利剑,锋芒毕露,挺拔不屈。
“托你的福,我气海枯竭,不过好在,只是些许灵气,我还是调动的!”
说话间,众人陡然发现,陈长安灵气异常醇厚,看样子,似乎也是到了炼气后期!
“无需废话了,弟子陈长安,恳请莫师赐下死斗!”
莫师面无表情,微微点头示意。
很快,在玄天宗门前,就在陈长安与赵要脚下,一株树苗破土而出,只几个呼吸的时间便迅速长成一座巨大的木桩,将两人高高托起,与其他外院弟子隔绝。
这木桩顶端平坦如刀削,十步见方,远观之下宛若一座简陋却气势不凡的木制高台,四周枝叶摇曳,仿佛是戒备森严的护卫。
赵要此时面色如灰,已经明白,若他胆敢转身逃跑,这些看似无害的枝条,定会瞬间化作可怕的捕食者。
陈长安的手已经轻放于剑柄之上,剑意蓄势待发,他的眼神坚定而冷静,无需言语,一切已是了然。
莫师伸手一指,一条枝杆扭曲蜿蜒,轻巧地将赵要早先落地的剑卷起,飞到高台之上。
赵要伸手接住,他的眼神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慌。
“陈长安、赵要,死斗,开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