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串爽朗的笑声响彻云霄。
日光高悬在雪峰之上，目光所及之处皆是一片青葱，生机盎然，这般彩色的景象让叶盛不禁怀疑无比艰苦的来时之路只是幻影。
昆仑山神蓝色外裳曳地，身上交叠着粉色的厚衣，肩上坠着彩带，腰间系着玉环。
立于广阔的草原上，像一颗春雨过后的笋尖。
叶盛看他笑得直不起腰的样子，忍不住开口：“你别笑了，一会儿山顶又要雪崩。”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山神听他这么一说，又想到刚刚见到叶盛的时候激动的哇哇大叫，山间雪崩直接给他俩埋住的时候，笑得更大声了，浑身颤抖，腰间玉环叮当作响。
“你……你居然……哈哈哈哈……”山神笑的上气不接下气，断断续续地说：“你、居然是、走着过来的。”
“女娲是不会飞，可你会飞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叶盛不与他计较，看着面前开始满地打滚的山神，道出心中疑惑：“你怎么变成小孩子了？”
他来到这片草原时恰巧遇到一个小小的少年在湖畔玩耍，打算问一问附近有没有关于昆仑山神的神庙，结果这个七八岁的孩童朝他笑得一脸灿烂，说他就是昆仑山神，问叶盛是谁，怎么来的。
叶盛简短地回答之后，他俩就被铺天盖地的雪块深深埋住，而雪层之上，也依旧能听到昆仑山神称得上放肆的笑声。
“你别笑了，我真要害怕了。”叶盛在他身旁席地而坐，眉眼忧愁：“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的。”
山神笑够了，一个翻身坐起来，头发乱糟糟的，其中一条彩绳编的小辫子还挂在脑袋上，极其扎眼。
圆鼓鼓的小脸上装作嫌弃道：“谁让你不愿意化作原形，一条螣蛇还要学人族徒步行万里来参拜我吗？”
“笃定了这样我就不会拒绝你的请求了是吧？”
叶盛叹息：“我没有……”
山神果断摆了摆小手，随意道：“我知道你没有，就你这点小脑筋能转过来这么大的弯儿吗你？”
“……”叶盛无奈看他，双眸无光，低头认下：“昆仑，你知道我向来嘴笨。”
小孩噌地站起，一手叉腰一手伸出食指指向叶盛的鼻尖：“大胆！叫我山神大人！”
还没等叶盛开口他又把目光瞥向一边，黑的透彻的眼珠咕噜噜转：“算了，咱们也算平辈。说吧，大老远来找我干嘛？”
“你怎么变成小孩模样了，昆仑？”叶盛伸出手，指尖灵活解开昆仑肩膀处纠缠的彩带，眉宇间染上丝丝落寞，“王女呢？青鸟呢？”
他沿途走来，越靠近昆仑主山脉，越是人烟稀少，草木枯败。山依旧是山，只是灵气稀薄，他竟然没有找到一位旧识来帮忙寻找昆仑的踪迹。
印象里的昆仑山山神，是位连风娘娘都有些费神的俊美青年，也是他遇见的神仙当中，容貌和身长都最为出色的一位。
昆仑随手拨开飞舞的发丝，抬高了肉肉的手掌摸摸叶盛的脸颊，稚嫩的嗓音里似乎还能窥得一些当年肆意的感觉：“不必担心，我们各有去处。”
昆仑双手摊开倒在草地上，又滚了两个圈短手短脚的双手并用把叶盛也扑倒在地，然后枕在他的胸口处，看向湛蓝的天空。
“你消瘦了好多，螣蛇。你没饭吃吗？”
昆仑回想一下刚才的触感，疑惑出声：“天上的那条龙没给你饭吃吗？为什么不早点来找我？”
“女娲什么时候把你的生辰礼物弄丢的？你现在又不是神祗，既没有没有香火供奉又没有饭吃会饿死的。”
叶盛躺平在草地上，抬眼看向空无一物的苍穹。脸颊边嫩嫩的细芽深浅不一，毛茸茸的轻刺感让脸庞痒痒的，没忍住抬手抚平脸颊边冒头生长的草芽。
“说话！”
昆仑现在个头小性子急，直接给了叶盛一肘击，不轻不重。
“你的神格哪儿去了？若是不小心弄丢了，应该会落在我这里啊。”昆仑絮絮叨叨，说个不停。
“长璃兄长已经和风娘娘一样故去了。长泽散去我的神格，因为有一册书卷找到我，里面有风娘娘的声音。”叶盛言简意赅，阐述一遍这些天来经历的事情。
叶盛很冷静地叙述一切，发声时胸腔微微振鸣。昆仑好似许久没见过活人讲话一样，翻身趴在地上用耳朵去听这细微的鸣动，催促的声音叽叽喳喳：“多说点，我还以为你哑巴了不会说话呢。”
他以前是怎么会喜欢跟在昆仑后面追着他玩儿的。
叶盛狐疑，轮回当中记忆出错了吗？
不解归不解，叶盛还是乖乖把知道的事情来龙去脉讲了一清二楚，最后依旧换来昆仑无情的嘲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亏你还是这世间唯一一条女娲亲手创造的螣蛇，这么笨，她要是知道了能气活过来！”
山间的积雪隐约有松动的迹象，发出咔嚓咔嚓的响动。
叶盛果断起身抽手捂住他的嘴巴，再用手心压实，压低声音：“你只管笑不管挖，我爬出来很费劲你知道吗？”
昆仑小小一张脸几乎被叶盛的双手完全盖住，却依旧无声笑的眼尾都眯成一条缝。
等到昆仑的身体不再笑的乱颤，叶盛才缓缓收回双手，下意识长长叹息。
“你什么时候这么老成？是轮回的原因吗？”昆仑一阵喘息后歪头看他，温声发出疑问：“你真的要替长泽收集异录？”
叶盛不理解：“老成？”
“对啊。”昆仑将脖颈上的彩绳解下来递给叶盛，“你不太像小时候。你小时候跟我一起在山里疯的很厉害，女娲头疼的要命，就没敢教你化形。谁知道你已经自己学会了。”
彩绳被编成好看的结，重新系在叶盛苍白纤细的手腕上。昆仑很满意，小手拍了拍他的手背，继续说道：“但你要知道，有些人，你穷其一生也追不上他们的步伐，达不到他们的高度。”
“淮文说错一件事，你不像那条愚蠢的龙。”昆仑目光灼灼，直视洞穿他的心底所想：“他也说对了一件事，你在模仿。”
“你化形之后谁也不像，不像女娲不像我甚至不像伏羲。”
“但像你认知里的所有人。”
叶盛的眸光与昆仑相对，暗金色的眼睛里深藏的情愫在漆黑的瞳孔注视之下无处遁形。
“螣蛇，你唯独不像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