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来日方长，我们走着瞧！
涧溪位于藏拙峰的成道林，仙气浓郁。虽已是秋末时分，却依旧漫山青翠，草木葳蕤。
晨雾在林间缓缓流动。
沐子纾站在成道林外，四下打量一番后，才随着青苍一块儿穿过薄雾，不疾不徐地缓缓踏入。
“看来这六界之中，只有凡界的四时是明朗的，寒来暑往，秋收冬藏。”
“子纾姑娘喜欢四季更替？”
“这倒没有，只是书中这么写，却不曾得见，有些好奇。”
“其实仙界也有许多地方同凡界一样，也有四时风景，有人间烟火，且身处其中的修者大多都是灵寂修为，百年寿岁。”
沐子纾蓦然停住脚步，“真的？”
“嗯。”
青苍淡笑着点头，抬手示意沐子纾继续前行。
“即便是仙界，也并不是所有的修者都追求境界高低。平安喜乐，活在当下，也算是另一种形式的得道。”
沐子纾略略微垂了眉。
“可若是只活百年便死了，那岂不是白来这世间一遭？塞上雪夜，大漠孤烟，青山绿水，烟波浩渺……美景这么多，百年怎么看得够？”
青苍侧目，见沐子纾失落烦恼的模样，笑着摇了摇头。
指尖悄悄幻出灵力，林木下开得正盛的一朵朵不知名的小花便摇晃着纷纷飞离，编织成一个精巧的花环。
他将花环轻轻地捏在手里。
“所以我才说，每个修者都有自己的追求。子纾姑娘年纪尚小，不必将他人想法加之自身，做自己想做的事便好。这个花环，应该很适合你。”
沐子纾垂眸而视，用来编织花环的柳条叶子吐蕊吐黄，插满了淡白的野花，像一层铺在树上的雪芒，简单却不乏精致。
“谢谢青苍仙君。”
她欢喜地接过并戴在头上。
的确适合她，白绿相间的花环迎合着身上这套轻柔蓬松的淡绿色流苏裙，显得她愈发轻盈灵巧，像只花中精灵。
离涧溪越近，雾气便越浓。
即便是这个时辰，也已隐约能看到许多勤勉上进的弟子穿梭其中，采撷晨露，或凝神炼气。
相互招呼过后，青苍递给沐子纾一小小圆圆的白瓷瓶。
“姑娘修为尚浅，还不能自行引灵，可先用这白瓷瓶采集晨露，每类植物的每片叶子只需一滴，再将收集的晨露用以泡茶或炼丹，服用即可。”
“好。”
沐子纾抬手接过，见青苍寻了块开阔之地，开始打坐引灵，不好再打扰他，便蹲在涧溪旁，简单地洗了把脸。
随后一路往上，一叶一叶采集晨露。
这方法听着简单，可真正采集起来，沐子纾才发现其中的难度竟大到足以让她崩溃——
若是不小心记错种类，或力度把控不好，重复采集了哪怕一滴，晨露都会化作青烟消散无踪。
她认真仔细地忙碌了整整一个时辰，周围雾气变淡了不少，前来涧溪修炼的弟子也越来越多，可白瓷瓶里的晨露，却连三分之一都不到。
她有些懊恼地轻叹一口气，将已经采集过的叶子重复回想一遍后，欲要继续，一抹白影蓦地从眼前一晃而过。
沐子纾猛然抬头。
十米开外的一棵杉木旁，季卿礼半蹲着身躯，隐在如纱似烟的薄雾里。
身后白得像雪似的长袍层层叠叠，逶迤拖地。
修长的指骨紧握着一个和沐子纾手心相似的白瓷瓶，也在采集晨露。
却又和她不太一样，因为季卿礼只采集一种——
绞股蓝叶子滴落的露珠。
风落林间，季卿礼白色衣袂随之而轻盈浮动，侧脸如玉，是一幅极美的风景画卷。
而沐子纾最擅长的，就是打破这种美好静寂的画卷。
所以她几乎在看到季卿礼的瞬间激动起来，将手里的白瓷瓶放于袖间，欢脱地蹦跳到季卿礼面前。
“离尘仙尊！！”
蓬勃的淡绿色纱裙停在季卿礼眼前，有几只晶莹的银蝶从裙缝下钻出，蝶尾拖曳的蓝光映射在绞股蓝嫩绿的叶尖儿，点亮了上面的残滴。
好似荧光千点，闪闪烁烁地动着。
叮铃叮铃——
这铃音，对季卿礼而言，是同他无法启齿的情欲紧密结合在一起的。
可眼前的人，不是虞纾。
不属于他。
不过是个可以被人捏在手里，随意亵渎的玩物，虞纾的替代品而已。
季卿礼眸光掠动，沉默几息后，没有选择起身，亦没有抬头。袍袖一挥，消失在沐子纾眼前。
像是从来都没有出现过。
沐子纾：“………………？？”
“离尘仙尊虽清冷孤绝，但礼数周到，哪怕是路边的阿猫阿狗同他打招呼，他都不会视若无睹。
沐子纾，你可是真是讨嫌，这还没入我风清门，就得罪了仙尊和我师尊。我劝你还是识趣一点儿，早点离开！省得以后的日子，不，好，过！！！”
沐子纾转身，淡看着身后蓦然开口的不速之客。
“玉瑶仙子，怎么哪都有你？莫不是我骨香肉贵，所以你这狗鼻子光闻着味儿也能寻来？”
玉瑶冷哼一声，“山野丫头本事不多，只会逞口舌之利！”
沐子纾本就烦闷的心情随着玉瑶阴阳怪气的调侃变得更加气愤，她抬步绕过对方，往成道林深处走去。
见状，玉瑶急急跟上。
“沐子纾！！我让你走了吗？你给我站住！！你是不是聋了？”
烘——
一道突如其来火焰自玉瑶脚底轰然而起，吓得她急忙止住脚步。
幻出灵力将腾飞的火龙压住，才对着沐子纾怒吼。
“好大的胆子，敢在成道林纵火？？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你，会符术？”
话音戛然而止，玉瑶难以置信地凝望着白子纾食指与中指间幻出的一道火咒符。
“没错。”
沐子纾承认得干脆，斜目睨着玉瑶，两指夹着符咒在她前晃了晃。
“所以你若是惹我不快，别说成道林，就是这藏拙峰，我也敢把它给烧了！当然，我也可以网开一面，只烧你的衣裙，青丝，还有……”
话未说完，玉瑶不由得往后退了几步。
“你，你少吓唬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修为才达采气……即便你会使这些不入流的偏门术法，幻化出来的符咒又能有厉害？”
“不厉害，但好在数量够多。”
语毕，沐子纾从墟鼎内一连掏出好几叠火咒符，不急不缓地将符咒整整齐齐地码在两人中间。
五行类的符咒灵力消耗最少，她平时便总用这类符咒练习。
积攒了好几年，全部都使用的话，确实能把整个藏拙峰都给烧了……
沐子纾摩挲着下颌。
“让我想想，从哪里开始烧呢……要不，从你脚下？”
玉瑶望着眼前堆得比两人还高的“符咒山”，在沐子纾的操控下蓄势待发，不由得咽了咽口水。
“你，你敢！”
“你猜我敢不敢？”
她还真敢……虽然不知为什么，但玉瑶觑着沐子纾灵动澄澈的眸子，就是忍不住这么想。
真是个疯丫头！！
环顾一周后，确定四下无人，玉瑶将手置于唇边轻咳，随即便迅速转身，快步往成道林外跑去。
“今日姑且放过你，来日方长，我们走着瞧！！”
沐子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