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我为何要惩治她?
路过紫宸殿时,欢天喜地的沐子纾被殿外叼着根狗尾巴草,来回踱步的牧安毫不留情地抬手拦住。
“沐姑娘止步!雅苑右转,藏书阁在仙道宫旁侧的天物院内,饿了回炊玉堂,修炼可去涧溪,可去剑台,可去云落峰……”
“我要去隐仙谷。”
“隐仙谷是风清门禁地,百年前就不再允许派内弟子进入,姑娘,请回吧!”
沐子纾不以为然,一个白眼甩过去。
“你自己也说,不允许进的是你们这些派,内,弟,子!我又不是派内弟子!!”
牧安:“……请回。”
气氛骤然冷了下来,沐子纾倔傲地挺着胸脯,不肯回身,牧安也不曾退步。
然后,不知从哪冒出来的胜负欲,两人极有默契地突然开始死死地盯着对方。
大眼瞪小眼,在紫宸殿外僵持不下。
谁也不肯先行眨眼。
半刻钟后,
牧安承受不住,先行败下阵来,左右手同时使力,揉着通红酸涩的眼睛。
“嘶~你赢了……但还是不能过去!”
随即又侧目,看向红亭中正在喂鹦鹉的殷北厢。
沐子纾便随着他的视线一道儿看去,见殷北厢的穿着和手里的鹦鹉一样姹紫嫣红,眉心微褶,不由得努了努嘴。
“牧安,你们这位师尊的穿衣品味可真是独特,万中无一!”
牧安:“……”
“你怎么不说话?”
“目无尊长,不敬长辈,少则二十戒尺,多则百下。沐姑娘若真想入风清门,这派内三册一千八百零一条清规可得好好研读研读,省得以后常受皮肉之苦。”
沐子纾眼皮一耷拉,“……啊??一千八百,还零一?你们这门派,不仅是佛堂还是炼狱啊???”
“私下妄议,诋毁,损害风清门清誉,或言行不忠,烧杀抢掠有辱仙门者,轻则三十魂鞭,重则抽去仙骨,逐出师门,沐姑娘你……”
“我闭嘴!”
沉寂一息后,沐子纾狐疑地盯着牧安看了又看。
“你又不是戒律堂的弟子,这么多清规你都能背下来吗?”
牧安斜眸瞥了沐子纾一眼,左手轻抬,在她眼前来回晃荡。
“因为我常犯常罚常抄,时间久了,自然就记得了。”
闻言,沐子纾喜上眉梢,捏着牧安肿得跟个馒头一样的手,使力摇了摇。
“知己啊!!”
“嘶——”
牧安疼得腰身一弯,狠劲将沐子纾甩开。
“谁跟你是知己?沐姑娘!请同我保持距离!男修女修大庭广众之下来往过密,产生肢体接触,或无媒苟合,轻则……”
“哎呀!!好了!别念了!!”
沐子纾厌烦不已,刻意往旁侧挪了挪,同牧安隔了整整三米远。然后才同他一起,往殷北厢所处的红亭走去。
“子纾见过殷掌门。”
“师尊。”
殷北厢轻嗯一声却并没有抬头,将手心的小谷粒尽数撒在桌面的小瓷盘里,低睨着鹦鹉抬脚从他手腕处飞下,停在盘沿边,细细地啄。
直到谷粒被鹦鹉消灭干净,殷北厢才理了理长袖,缓缓起身,侧靠着亭柱,手中折扇指向紫宸殿旁侧一条清幽偏僻的小路。
“小丫头,从这儿走。”
“谢谢殷掌门!”
沐子纾得了应允,冲牧安轻嗤一息后,娇笑着提了裙摆,步伐欢快地往隐仙谷跑去。
鹅黄色轻纱迎着薄暮的微光,飘荡着消失在林间野外。
牧安愣怔地看了许久才转过头,满脸疑惑地望着殷北厢。
“师尊,你这是……”
他想起半年前一场绵雨过后,一只金蟾似是迷了路,自谷内一步三回头地跳出。又在见到殿外洒扫的牧安和青苍后,“咕呱”怪叫一声,鼓着腮飞也似地逃了回去。
青苍每日不离的汤药里,这金蟾可是其中最重要的一味药引。
药材好找,药引却难寻!
如今这药引自己送上门来,岂能放过?
殷北厢合了手中折扇,盯着金蟾逃跑的方向,下颌轻抬。
扫地的两人立马心领神会,一前一后追着金蟾钻入林中,摸爬滚打了好一阵,才终于在一个水坑里把它给捉住了。
再回到紫宸殿时,两人被殷北厢提前设好的一道结界隔绝在门外。
他们的掌门师尊,对雨后的泥泞及湿气似是躲闪不及。
毫不掩饰嫌厌地用扇子挡住脸,才伸出两根手指夹着金蟾细小的后腿,将其从牧安手里缓缓提起来,竟是连半点儿泥印子都没有沾到。
转身后,又特意将结界巩固了一番。
“派内弟子不得进隐仙谷,先去濯垢池沐浴,然后自行去戒律堂领罚!”
“啊?师尊!!!!”
想来这事儿明明是殷北厢亲自授意,牧安和青苍却顺着天柢山不见尽头的七千多级台阶来来回回爬了七趟。
半个月都下不了床。
于是牧安愈发坚定了心头想法,没忍住继续问道:
“师尊,你这是打算等沐姑娘从隐仙谷出来,再惩治她吗?”
“……”
殷北厢用一道讳莫如深的眼神将牧安上下扫视了一圈。
转身坐回石桌前,抬着食指饶有兴致地逗弄他的鹦鹉。
“这小丫头既不是我的徒弟,又不是派内弟子,我为何要惩治她?”
牧安:“——??”
牧安心绪微漾,他的这位师尊,活了千年有余,低调奢华,仙界第一。
别看平时的穿衣打扮总不着边际,却也难掩其中玉树临风的身姿。故而平日明来暗往的追求者不在少数,却从未有一个女仙能入了他的眼。
就是这样一个从不近女色的仙人,昨日在仙道宫内给沐子纾端茶送水,今日又无视清规对她格外开恩,莫不是……
牧安一想到以后可能要叫沐子纾师娘,身上就止不住地冒出了一层层鸡皮疙瘩。猛得打了个寒颤后,稀稀拉拉地落了一地。
沐,沐师娘?
妈呀!这是什么地狱级别的体验???
似是察觉他的反应,殷北厢眉眼微蹙,轻摇了摇手中折扇,略略带起的风吹得那只鹦鹉霎时便扎煞起了羽毛。
“喳喳喳”地怪叫几声后,鹦鹉十分识趣地迅速飞离了现场。
“你师弟一炷香前便已出发前往丹木门善后,此刻应已行至枫林。你呢?是打算等手伤好了再动身吗?”
“啊?什么?他已经走了?好啊!这小子胆子变大了,竟敢抛下我独自前行!!亏我还在这儿等……”
殷北厢一记眼刀,牧安站直了身子。
“师尊莫怪,弟子这就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