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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曹先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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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黯石不情不愿的拿着自己的弓出了地牢,谭更直没什么耐心,直接让人上刑具先挨个伺候一遍再说。

    趁着北赢余孽受刑,侯加程驾马飞奔回了一趟海棠小院。

    一夜过去,鸿县城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潜伏在城内的北赢余孽被抓了大半,各方死伤相抵,谁也不占便宜,最后受苦的还是鸿县的百姓。

    白想安一直等到清晨传回城内无碍的消息后才松下口气,阿卫在外面打听到北赢余孽被抓的消息后立即回来禀报,白想安这才敢放下悬了一夜的心,去床上睡一会。

    侯加程进院后在白想安屋外坐了会儿,听阿卫禀报了昨夜情况,顺便给左肩的伤口换药。

    一夜的打斗让这道伤口又裂开了两分,卫九从药箱里拿出针线想为主子缝合伤口,侯加程扭头看了眼镜子里的伤口,硬是咬牙放弃缝合伤口,敷上卫九独门研制的药泥后再穿铠甲便又匆匆出门。

    下午,白想安在菱芸的陪同下出了趟门。城内已经恢复了平日境况,但经此意外之后,百姓日子明显更为难过了。

    谭更直请令从其余州县就近调配一些赈灾粮来,同时在审问地牢之人时,更是将三十招酷刑一一用上了。

    为了防止北赢余孽吞毒,侯加程亲自给每个人嘴里都塞了东西。他们的嘴巴硬得很,但侯加程和谭更直是死人嘴里都能扒出东西的人,何况还是十二个大活人。

    用刑后的伤让医士及时治疗,不死也要掉几层皮下去。侯加程牢牢就住在了地牢中亲自审问,将搜捕城内余孽的事情都交给了方黯石。

    白想安在鸿县北城门附近又遇到了前几日说曹县丞家腌臜事的几个老妇,适才过了几日,她们看着更消瘦了。身上穿着旧冬衣缩在火堆边和一众难民在一起烤火。

    白想安让菱芸去一旁,自己朝着老妇们走了过去。那日哭得伤心的老妇还记得白想安,一看到她就站了起来,上前拉着她去火堆边烤火。

    “姑娘又来啦!昨日府衙起了大火,我记得你好似住在附近没事吧?”

    白想安有些感动,跟着她坐下后笑着看着几人问道:“无事,还未请教几位妈妈名讳。”

    几人对视一番,由拉着白想安手的洪老妇开口一一介绍道:“我夫家姓洪,你且叫我一声洪妈妈就是了。这位是许妈妈,文妈妈,曹妈妈。曹妈妈算起来也是曹县丞一家的远房表亲,可这曹家——”

    曹妈妈打断洪妈妈的话,不悦的接话,大声嚷道:“可这曹家可不拿我们这些远房表亲当亲戚!人家喜欢自己到处认亲戚,先夫人家里那些一点都不沾亲带故的人来府里可都好吃好喝的供着,临走了哪次不是一大车一大车的东西从侧门拉走了!”

    许妈妈面相比其余三位妈妈都面黄肌瘦些,但一说话就跟吃饱了饭似得中气十足。她微微朝着白想安前倾些身子,以一种说悄话的姿态向众人大声说道:“我可看过那一车子车拉走的东西!”

    洪妈妈没见过那车里的东西,忙拉着她手臂问道:“你见过,那不是那曹贼下令除了先夫人娘家人谁也不许动的东西吗?你见过,你打哪见过!”

    许妈妈哎了声轻轻耸了耸肩,颇有些自傲的看着众人缓缓说道:“说到底我也算半个管事,当然有资格看那东西了!”

    曹妈妈可不惯着许妈妈老凭着自己半个管事的身份说话的高傲姿态,瞥了她一眼。身子坐直了,提起旧棉裙翘起二郎腿,轻飘飘的语气里夹杂着三分轻蔑怼许妈妈道:“你这半个管事可真不得了,不就是看了那点东西就把你给能耐得。我还瞧见过先夫人私会长安城来的大官呢!”

    许妈妈眼看着自己被曹妈妈压了一头,心和脸面一同表现着不爽,没了再能压过曹妈妈的事实证据,只得背过身自己怄气。

    白想安看着这几个老妇自己起了龃龉,尴尬的起身走到许妈妈身旁说好话。心中默默记下马车,大官。人刚蹲在许妈妈身前,曹妈妈又添油加醋的说了起来。

    “哎呦某些人哟,真是老了老了还心气越发的小说不得了!先夫人那样和气的人怎么和你这样暴脾气的人成主仆的。”

    许妈妈一下子被曹妈妈的话激了起来,起身瞪着眼看着曹妈妈像是要大吵一架的架势。白想安跟着站起来想拉一拉,反被一直看戏的文妈妈偷偷拉到身旁坐下。

    文妈妈低声道:“你就看着吧!没事的。”

    许妈妈指着曹妈妈的鼻子喊道:“你管我呢!您现在贵人多忘事了,老妇我高攀不起了。想当年要不是我和先夫人说好话你能进府里吗?当年你儿子跟着曹贼出去办事回来就剩下半条命还不是我侄子救回来的命!远亲远亲,那曹家把你当远亲吗!”

    周围坐着的难民一个个伸长了脖子等着看好戏,白想安回头瞟了眼他们,担心的又拉了拉文妈妈的衣袖。

    “真的没事吗?”

    文妈妈见惯了曹许二位妈妈平日拌嘴的样子,对着白想安露出个放心的微笑,毫不慌张看着二人争吵。

    曹妈妈仰头看着张牙舞爪的许妈妈,面上十分平淡,熟练的伸出长了冻疮的手,身子前倾拉过还生气的许妈妈。

    许妈妈挣扎几下甩了甩她的手,但白想安看得出,甩手的动作根本没使劲。

    二人就这么和了好,周围人看着纷纷眼中露出意外没意思的神情转过头去。

    白想安又听着几人说了些有的没的,一双杏眼有意无意的一直朝着周围看。文妈妈一直在偷偷看她,趁着另外三位妈妈说话,轻声问道:“姑娘在看什么?”

    白想安在惊吓中回神,心跳慢半拍的噢了声。文妈妈看她这么入神,又复述了一遍。

    “姑娘在看什么?这么入神。”

    白想安有些不好意思,低着头假装理衣服。缓缓道:“我,在找一个失踪很久的故人。”

    “故人?”文妈妈有些意外,感慨回道:“如今乱世,是故人,还是亡人。谁都说不准。与其满心欢喜去寻,不如先顾好当下。若天真有道,是不会叫你失望的。”

    白想安听懂了文妈妈话里的开解,但还是打算执拗一次。两只手握在一起一松一紧的左手捏右手。

    “心中一直念着,总是要去寻的。到最后,若是失望了。也算努力了,不留遗憾。”

    文妈妈接过洪妈妈递过来的半个红薯,又掰下一半笑着递给白想安。白想安看着她慈爱的笑容仿佛是看到了已故的母亲,眼眶瞬间湿润起来,颤抖着手接过红薯缓缓送进嘴里。

    从前在庄子上过冬,白文氏也常带着两个孩子烤红薯吃。夫妇二人分食一个,两姐妹分食一个。

    白文氏:“勿忘亲,分食忆。”

    那年是北赢永胜十一年,南笙兵变的前半个月。长安城的百姓过了一场最盛大的上元节,第二日满城的花灯还未拆,白传兴就匆匆从城外庄子赶回了四方红墙的宫里接兵符。长安城里入夜刚点上满城花灯,十万大军紧急出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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