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信笺
回到房中，魏凌齐反手关上房门，来不及坐下，便从怀中掏出信笺。
信纸是先帝泽袁殿最常使用的澄心堂纸，因为这种纸张制作工艺复杂，所以只有皇家才可使用。魏凌齐将信笺展开，才看了两眼，便被上面的内容惊骇到身体颤抖不停。他突然明白为何阡袁帝会把信笺交付于他而非自己的父亲，如果让魏放知道在先，恐怕朝中便无安宁之日了。
想到这里他将信笺重新叠好，放进床头上锁的密格之中，思索片刻又觉不妥，便将它取出，塞进桌案上几张其他材质的信笺当中，再一起放进密格，妥善锁上才稍觉安心。
这个时候，他的妹妹魏卓颜也正在看信。就在刚才她洗漱完毕正准备躺下，侍女阿佐突然想起什么，跑到书桌前拿着两封信走到床榻前。
“姑娘，你不在的这三个月内，夏姑娘送了信过来，你是现在看还是我给你放回去，等你睡醒了再看？”说完扬了下手里的两封信。
卓颜原本有些睡意，但是瞧见信封上各有一朵荷花，便笑了笑接过信封：“现在就看吧，这次出去没和夏姐姐说，估计她要气我不理她了。”
“我想也是。”阿佐又点起几盏烛灯，“那姑娘你看完了就赶紧休息，其实明天再看也没事，反正夏姑娘都等了那么久了，不差这一两天的。”
“嗯，你去吧，我有事再叫你。”卓颜边说边拆了信。
阿佐应了声转身出去了。
夏暮秋比卓颜年长一岁，是上卿夏严的独女。夏严是个脾气孤僻古怪的人，在朝和比他大一级的何山河并不对付。他看不惯何山河的八面玲珑，何山河也看不惯他的固执死板。平时两人在朝堂之上经常为了大事小事争吵，阡袁帝登基不久，两边都不好得罪。好在这两位肱骨争执归争执，倒也确实在做实事，所以大多数的时候阡袁帝只能由着他们二人争得面红耳赤，自己全当看热闹了。
夏暮秋和魏卓颜原本并不认识。两人的父亲一个是朝中文官，一个经常征战在外，一文一武甚少接触，但是因为魏放虽然身为武将，在文学上却有一番自己的见解，颇得夏严赏识，两人时常一同饮酒，不论朝事只谈诗词，一来二去他们的女儿自然便也相熟了。两个姑娘年纪差不多，夏暮秋温柔恬静胆小内向，魏卓颜生来大胆，一动一静倒也玩在了一起。
她抖开第一封信，上面只有两行，约她立秋的时候一起去湖边参加夏末宴。
第二封信比之前那封厚了很多，每一页都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小字，卓颜看着有点眼晕，想必是夏暮秋迟迟未收到第一封信的回复，才又写了第二封兴师问罪来着。
她起身走到书桌旁，凑近烛光，边看心里边嘀咕：“夏姐姐真得了夏上卿的真传，到底是文官之女，动不动就长篇大论。”
果然，信上谈及她这次随父出征之事，又絮絮叨叨讲了几件最近发生的琐事，最后让她一回都城，就先去找她，说有要事商议。
好容易看完，卓颜觉得眼睛发花，心下便有了打算，明日一早先去一趟夏府，不然可有得被夏暮秋唠叨了。
一夜好觉，卓颜一早便换上府里新做的秋装，准备陪母亲用完早膳就去夏府，可是还未到得饭堂，便被魏夫人叫到了前厅。
前厅里装了好几个大箱子，上面贴着皇家的玄武封纸。魏夫人和魏凌齐都在，见她到了，魏凌齐把她拉到前厅门口，指着门口摆着的一人多高的腊梅花枝说道：“颜颜你看，才刚过霜降，城里的桂花开得正好，没想到宫里的腊梅先开了。昨天我就和你无守哥哥提了一嘴，他今天就把腊梅送来了，说这些都是给你的。”
卓颜凑近细看，深褐的枝干上，小小的金黄色花朵开得正盛，半透明的腊质花瓣沾着细密的水珠，闪着细碎的光。凑近花朵一闻，特殊的冬天香气更浓，和院里飘散着的桂香融合在一起，清新凛冽却带着一点甜味，让人身心都舒畅起来。
魏凌齐也啧啧称赞，卓颜瞥了她一眼，压低声音说：“昨天你和陛下见过了？”
魏凌齐朝她眨眨眼睛，也放低了声音：“别和父亲母亲说，不然又要说我没有礼数。昨天回城，我找陛下玩去了，不然哪能给你争取到这难得的腊梅花。对了，昨天你无守哥哥和我说了，等你及笄想娶你，你意下如何？”
卓颜白了他一眼：“陛下要说出这话，我就跟他姓。”
魏凌齐气呼呼道：“你小小年纪，怎么说话如此带刺，没有大家闺秀的样子。”
卓颜正准备再讽他两句，背后魏夫人唤道：“你们兄妹二人说什么悄悄话，可不是又要联合起来搞什么恶作剧了。济儿，陛下给了你不少赏赐，都搬你书房去了，赶紧回去整理一下，一会你父亲回来看到又要责你房中邋遢了。”
“母亲，我早饭还没吃呢……”
“整理好再来吃，一会我让人去检查，有一样没放置妥当，你们一屋子人都不许吃早饭了。”魏凌齐撇了下嘴，带着自己的贴身小厮转身回去了。
“颜颜，陛下赏了你好些首饰，还有今年新花样的缎子，我让阿佐收着了。”说完她见卓颜一脸不屑，拉过她拍了拍手背：“陛下赏你的东西，不许这样，知道你不喜欢首饰，所以这不又给你送了那难得的腊梅吗？”
魏卓颜回头看了看腊梅，笑了起来：“陛下也就这一样送得好，那些首饰一看就不用心，满满的敷衍。”她对跟在一边的俞儿说道：“俞儿姐姐，麻烦你将腊梅剪成小枝，给父亲和哥哥书房里放两枝，母亲房里放两枝，我房里嘛，放一枝就够了。剩下的都放在前厅吧。”
“姑娘，这么好一枝，剪成小枝可惜了……”俞儿道。
“腊梅这东西，必是小枝带着三四朵花苞才好看，香味也正好。对了，你再帮我剪两枝好看的包起来，一会我要去找夏姐姐玩，带给她一定喜欢。”
“听说暮秋前些日子派侍女找了你两回，这次我们离家三月，你也该和她聚聚。下个月你就及笄了，需要一个年长你一些的女子和你一起主持及笄礼上的施粥仪式，暮秋正合适，我原本就准备了帖子邀请她参加，你今天正好把这帖子带过去，等你父亲回来，我们再详细商议及笄礼的细节。你先陪我用早膳，吃完再慢慢过去，不用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