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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山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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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厚熜尚未即位,刚到京城就和朝臣因入宫登基的路线发生争执。直到最后朝臣妥协,这才昭告天下新皇即位。然而,即位后不到两个月,嘉靖因父子名义归属,又与朝臣展开了礼仪之争,也就是史书上的“大礼议”。

    简单的说,大礼议就是到底谁是嘉靖皇帝的“父亲”。按照古代继承制,嘉靖是从伯父(正德皇帝的父亲弘治皇帝与嘉靖皇帝的亲生父亲兴献王同为成化皇帝子嗣)这一支继承的皇位,所以名义上应该算是过继给了伯父。但嘉靖认为《皇明祖训》(朱元璋定下的传承规矩)明确记载,皇帝若无子嗣,兄终弟及。因此,他并不算是过继给了伯父,他是正德的堂弟,是按照祖宗法礼继承的皇位。

    可能有人会认为这是皇帝的家事,他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呗。表面上看来,确实是这样的,实际上这是朝中诸臣公与皇帝间的权利博弈——以嘉靖为核心的新朝君臣与以杨廷和为首的旧朝重臣的一场你死我活的政治斗争。双方不存在妥协,要么嘉靖从此蜗居深宫甘做傀儡,要么杨廷和致仕归乡从此不再过问朝堂。

    这场风波持续到了第二年,双方从七品言官到六部尚书之间引经据典,唇枪舌剑,甚至本应有的恩科都因此取消。

    对于唐昭来说,这是不幸的。幸运的是,随着风波的加剧,年初的时候一大批高官被藉着考核不合格的名义罢黜贬职,皇帝还是在年中的时候恢复了乡试以及明年的会试。

    唐昭吸取了上次赶考的教训,中秋刚过就踏上了去往京城的旅程。不过这次还没到德州就被告知前面水路被堵,无奈下唐昭又如上次一般转陆路而行。

    山东地界仍旧匪患严重,朝廷还在礼仪之争,谁又会管平民的琐事?船家是个好心的,看唐昭只是个赶考的举子,便建议他托庇于船上去往京城贩卖的商队。商队管事知道唐昭是名举人,对他格外亲近,毕竟万一唐昭考中成了官员,日后若是有事相求,也算有个香火情份。

    这日下船后,众人正沿着运河一路向北,行至泰安时天色已暗。本来应该在泰安城暂居一晚,第二日才好赶路。商队管事却因听说泰山脚下盘踞一大伙贼寇,心悸间与唐昭商议想要趁着天暗连夜过去,到长城驿再休息一日。唐昭自无不可,众人摸黑迤逦前行,却不料到了泰山脚下还是出了事。

    原来这伙贼寇早已盯上了商队。泰安城中潜藏的贼众本以为商队会正常休息,却没料到商队竟然没有停歇。报到山寨大头领处时,这头领正在接待客人。闻得手下喽啰报信,忙点了手下四五百人赶去劫道。

    商队算上唐昭,满打满算才百余人,开始自是不敢硬触这霉头。只是管事低声下气的与头领协商后,却得到了货全部留下人才可以走的答复。管事自然不依,双方大打出手。

    唐昭见己方不利,绰起地上遗落的一把长枪加入战团。这几年唐昭虽然不曾新学武艺,不过原本尚封教给他的却不曾落下。就见唐昭一杆长枪上下翻飞,或刺或扫,瞬间竟打倒打伤六七人。群匪见他勇猛,一时不敢上前,只去找那商队护卫伙计打杀。唐昭见了,愤怒间就要赶将上去帮忙。

    大头领本来骑马在一旁观战,注意到了唐昭有些武艺傍身,见猎心喜,打马就奔唐昭而来。唐昭见对方携马快之势奔袭而来,不敢硬碰,只好仓促躲避。匪首一击不成,心知马上已不占优势,下马提刀过来再战。

    唐昭见对方当头一刀,招式甚快,如果刺中对方,自己必遭横祸,无奈收枪横举格挡。只是这枪杆却是粗造,勉强挡住一刀竟被劈为两段。唐昭心下大惊间,只想再寻把武器,可贼首哪给他机会?追着唐昭一阵劈砍,唐昭勉力躲闪再无时间去寻武器,一时间险象环生。

    此时商队或被杀死杀伤或逃走已去大半,管事见了心下悲凉。原本他以为这些贼寇见自己反抗激烈,可能会就此知难而退,却没料到盗匪心智如此坚定。无奈下只好跪地呼喝请降,剩下的商队成员见管事已经放弃,也都逃走或扔下兵器投降。

    唐昭此时被群贼环绕,见众人请降,又见匪首攻来,不再躲避,闭目等死。匪首倒也是个妙人,见他不再躲避,径自收刀。原来方才交手时,这匪首才发现唐昭是个身穿儒衫的学子。

    这个时代,抢劫些商队、路人甚至杀伤些人命官府大都不管。但是,读书人,尤其是唐昭这类进京赶考的举人出了事,一般就不会视而不见了。谁也不知道这学子的乡试座师是谁,自己学生出了事,不太看重的也就罢了。若是看重的,这些朝廷外派下来的乡试主考定会找当地知府县令的麻烦。另外,做官的大部分都是这么过来的,互相关照属于应有之义。昨日这些知府县令也是赶考的一员,受过当初那些官员的照顾。今日你不照顾后辈,以后名声可就烂了。为官千里虽大都为财,但在官场臭了名声,以后真的寸步难行。

    唐昭方才紧闭双眼,只死死抓着腰间香囊等死,却迟迟没有等到大刀落下,睁眼时几名喽啰拿着绳索已然到他面前。

    在将商队众人并唐昭都捆缚好后,众盗匪押着众俘虏及商队货物重返山寨。在吩咐喽啰将人质和货物分别看押后,才返回聚义堂继续会客。

    这山寨倒没建在泰山山上,只是边上一座小山。聚义堂是原本的一座土地庙。可能是这匪首也知道泰山政治意义巨大,没敢太过触怒官府。此时土地庙内神龛香案早被劈了当了柴草,堂内只摆着一张大桌。桌面上摆着大鱼大肉,几大坛酒水,一黄脸大汉正在大吃大喝,看其狼吞虎咽的样子似乎好久未曾吃过这等美味。听了外面脚步声,这黄脸汉子才改回斯文模样,端起一碗酒慢慢品尝。

    匪首进了大堂,瞧见桌上菜盘一片狼藉,又见了黄脸汉子斯文的样子,也不点破,到了大汉对面,拱了拱手,说道:“教尚大哥久等了,小弟这就罚酒三碗赔罪。”说罢连喝了三大碗酒才坐了下来。

    原来这黄脸大汉竟是唐昭的师侄尚封!尚封自当初将女儿托付给唐昭后,返回自己所在的山头落草,不忍祸害乡邻,只好跨海去击杀那些盘踞在海岛上的倭寇。可是他人手不够,只能击破些小规模的,倭寇一旦超过二三百人,就无能无力了。随着小股倭寇逐渐被他攻灭,已经好久没有缴获的尚封过得很是窘迫。前些日子,手下喽啰打探到离海岸稍远的一座小岛上盘踞着一伙倭寇。不过这伙倭寇好像都是真倭,尚封自忖手下人不是对手,便想着召集其他山头一同前去。

    今日,已寻了两处答应入伙的尚封整好来到泰山脚下这处盘蛟寨。盘蛟寨的大头领庞舒因自称能在水下潜行九里而取诨号九里蛟,手下还有两个头领,都是出自登州府一处渔村。尚封原来在登州府有些许名声,庞舒也是个练家子,二人原本有些交集,是故,尚封才不远来寻他。山寨二头领是个莽夫,早已喝多下去休息了,三头领则因负责情报不在山上。

    尚封对庞舒这种劫掠过路之人的行为内心极为鄙夷,但此刻形势比人强,只好强颜欢笑道:“庞寨主果然勇猛,这前后不过两三盏茶的时间就已功成!”

    庞舒对尚封的这种暗讽不以为意,摆了摆手说道:“尚大哥何必呢?带兄弟们大碗喝酒大块吃肉不香么?大哥又何必耿耿于怀?”

    尚封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庞寨主可是忘了因何上山?”过了一会儿不等庞舒回答又说道:“庞寨主,说句你可能不爱听的。当初我也是十里八乡的大户人家,只因倭寇残暴官府不端,才令我家破人亡,不得不上山为匪。我已愧对祖宗先人,不能再让祖先蒙羞!”

    庞舒听了不发一言,只是端着酒碗在那思索,似在回忆一般。他当初也是登州府渔民,虽说生活过得艰辛,却也能勉强维持一家温饱。只是那一日倭寇入乡,家中再无一人,他和另外两位寨主因为偷偷出海逃过一劫。家中的残垣断壁,老母妻女裸露惨死的尸体,老父死不瞑目的眼神这些仿佛昨日发生的,因此平日里,他大都酗酒,只希望能少想起这些画面片刻

    可是,他怎能轻易忘记啊祖宗叫什么,埋在何处他可以忘记。可这些都是他朝夕相处的人啊——生养他的父母,从未嫌弃他贫穷的妻子,乖巧可人的女儿一日里竟都天人永隔。

    这尚封还真是可恶啊!仗着原本两家住处不远,互相有所交情,就敢来盘蛟寨戳他的痛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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