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年终

    唐昭抬眼看了王守仁一眼，看其目光清澈，似有考较之意，心知这位王大人必定早有定夺，自己须得好生想想。

    俞大猷急得抓耳挠腮，平日里哪有这许多破事，有那令他不爽的，且先问过他手中宝剑！好半天，嗫喏着说道：“统统杀掉？”

    王守仁闻言有些失望，也不言语，抿了口茶水，看向唐昭。唐昭听了俞大猷所说突然灵光一闪，王守仁见其目光一亮，知其必有定议，静等其发言。只听唐昭说道：

    “王大人刚才赦免其罪，想必应是拖延之计。这许多人中，也有很多乡野愚民受人挑拨，大人必不忍杀之。时辰尚早，大人可增派人手，翻看过往卷宗，其中为恶甚者，反复作恶者，可杀之以儆效尤。小子浅见，请大人斧正。”说罢朝上座拱了拱手。

    王守仁本来想着这年轻人算是半个同乡（王守仁，浙江余姚人），因此照拂一二。此时听了唐昭之策与自己不谋而合，是故才真正重视起了唐昭。点了点头，道：“不错。本官早已安排人手翻看卷宗，想必此刻他们正在核对。应德果然腹有良谋，你且暂时充当幕僚吧，凡事帮本官参谋一二。至于”说着看向俞大猷。

    未等王守仁安排，唐昭站起说道：“大人，我这二弟武艺非凡，等闲人十几二十个他也不惧，不如留在身侧，做个护卫？”

    王守仁想了想，点头答应道：“也好，本官就卖你这个小家伙一个薄面！”言语中对唐昭的喜爱尽显。

    二人大喜拜谢。王守仁又考较了唐昭功课，见唐昭对答如流，有些见解颇为刁钻，对唐昭愈加的喜爱。

    是日夜间，王守仁在城内福临楼招待众匪首，众匪首喜笑颜开，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好不快活。王守仁喝了两杯酒便借口告辞，众人也不意外。待等酒足饭饱，众人酩酊之时，突见大批官兵闯入。唐昭手拿卷宗，将底下众人罪名一一宣读，众人无不面色灰败。其中罪大恶极反复反叛者达三十余人，唐昭分别指出，由军士押走，待等第二日午时于城中军民前宣读其罪状，再行处置。其余众人肝胆俱裂，哪敢多说，唐昭望着余下之人，训斥道：“王大人宽厚，今上仁慈，念尔等尚有善心，明日观刑后再各归乡里。”说罢，带着兵丁离去。

    第二日午时，在全城军民的注视下，唐昭再次宣读罪状，三十余人验明正身，尽皆斩首，悬首城门，满城欢庆。王守仁威名愈盛，而唐昭也开始崭露头角。

    时间已到年尾，遥想两个月前二人尚在赶考的路上，三个月前还在家乡摆酒，唐昭不禁有些感慨。这些时日里两人都在赶路，也不及他多想，现在闲下来，忍不住对家乡之人的思念，握了握手中的香囊，唐昭愈发的心如刀割，也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原来，心中住下一个人却不能见到，是如此的心痛神伤。

    唐昭摇了摇头，却始终无法摆脱思念之情。这时下人来报，说是年终岁尾，王大人去洪都给宁王贺岁，要唐昭相伴。等唐昭赶到前堂，王守仁早已准备停当，俞大猷也在身侧，看样兄弟二人都在伴随之列。二人相互点了点头，也不说话，随着衙差的呼喝声，唐昭上轿，俞大猷上马，跟随王守仁直奔南昌而去。

    是日夜间，一行人驻扎驿馆，用罢晚饭，王守仁召唐昭去其房中议事。

    “应德可知今日孙巡抚（孙燧，时任江西巡抚）送来密信，言称南康县城前些时日被乱匪攻破了。”王守仁斟酌着道。

    唐昭大吃一惊，问道：“匪势竟然如此浩大？那南康城不是还驻扎三千兵丁么？”

    “内贼不止，外贼何防？”王守仁叹了口气，言语间充斥着忿怒。

    “大人是指”说着唐昭指了指洪都方向。

    “是。孙巡抚这次抓获了几名巨寇，几人承认受人指使，在附近活动，所需的粮草辎重也有人按时供给。孙大人想着年后再将几人押往京城，便先将几人关在南康大牢”说罢，王守仁吐出一口郁气。

    “不敢欺瞒大人，小子在家乡时拜访新兴侯府，也得知其可能随时举事。”说罢唐昭也是满面愁容。

    王守仁好似陷入了沉思，半晌才说：“生灵涂炭啊，本官也不是没有见过！只是满城两三千户，几万个人啊！十室九空！他们怎么敢的！可耻！可悲！只为了一己私欲么”

    唐昭望着眼前这位面上写满悲伤的老人，低声问道：“那大人可有准备？”

    “准备？老夫如何准备？那可是皇亲国戚，与国同休！只要他一日不反，谁能拿他如何？谁又敢拿他如何？”王守仁不甘道。

    唐昭低头思考，许久后，方才一字一顿道：“旗牌！”接着快声说道“大人，此次南康陷落，大人可往兵部去信，直言贼势浩大，非三五千人可以扑灭。须得兵部给大人旗牌，调四方之兵方可荡平。届时大人兵权在握，何时归还却未可知！”

    王守仁点了点头，说道：“不错，旗牌确实该拿到手里，以备不虞。”说罢，唤唐昭磨墨，提笔一气呵成，写完检查一遍，找信封封好，唤来亲随，连夜送走。

    时已深夜，二人见亲随离开，又闲谈了一会，唐昭告辞回去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