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烟雨
乡试已过十余日,有那不中又没太多交际的学子早已返乡,只剩当地士绅仍在招待尚未返乡的新晋举人老爷。这唐昭中了解元,自然在受邀之列。这些天里整日间觥筹交错,平日里自诩风流的倒还如鱼得水,可苦了唐昭这类寒门子弟,从前哪有过这许多应酬。
自发榜日起,唐昭一直想要返乡,又不好驳了请帖,好不容易前一天没有宴帖,这天早起正要赶路,却又被这位新兴侯第二子堵在客栈。
“唐兄这几日让在下好找,今日总算碰到了。”说罢,顾言打开折扇,颇为潇洒的扇了几下。“当日唐兄匆匆一别,说过他日高中必定把酒言欢,今天唐兄可万不能爽约。”
“小弟今日正要返乡”看着这位不请自来的顾公子眼中似有失望,唐昭叹了口气“好吧”
在客栈二楼开了桌酒席,推杯换盏几轮,二人愈渐熟稔。平日里不常喝快酒的两位四只眼睛都有些发直。这位二少爷自来熟的道:“我今年十九,大抵虚长你一岁,以后你我兄弟相称便可。来,贤弟,再来满饮此杯!”也不及唐昭回应,自顾自一口饮尽。
唐昭无奈陪饮一杯,还不及放下,却见顾言再次举杯:“贤弟啊,祝你来年会试高中,殿试一举夺魁!”
唐昭赶紧喝完刚倒满的酒杯,捉住对方又要拿壶的手,说道:“严兴兄几次三番来找小弟,不知有何见教?”
“哦~就是久仰贤弟大名,怎奈何一直缘悭一面。前些时日打听到贤弟在福兴楼小聚,所以才会冒昧前往。”却又暗自嘀咕:“还不是平日里父亲总拿我与你比较”又想到父亲面容严肃手拿藤条,兄长抱胸在侧不发一言,不经意间竟打了个冷颤。
“小弟些许薄名,怎抵得上新兴侯安民一方之威名,严兴兄谬赞了。”
“欸?你怎知家父是新兴侯的?”顾言有些无语。
“前些日初见严兴兄时,小弟先行一步。许久后方才发现书籍落在福兴楼,取书时小二告知的。”提及当日之事,唐昭有些赧然。毕竟刚打了声招呼就匆匆告辞,害对方又苦寻自己多日。“对了,今天怎么不见兄长幼弟?”
“幼弟?啊!那一日贤弟见的乃是我表亲,平日顽劣。今日功课尚未完成,还在家中温习。”这位二公子还未从自己的脑海里驱走父兄。提及功课,想起自己父亲临行之前罚抄的经义,再算算父兄归期就在三两日间,这位二公子冷汗冒了出来,再坐不住。
“贤弟啊!今日且到此处,来日愚兄再来拜访!”说完起身施了一礼,未等还礼,猝然离席,匆忙间竟似两人初见。只不过二人倒转过来。
“严兴兄”眼看唤之不停,唐昭无奈随之下楼,打算先会了酒账,再续一晚房费,却被告知顾二公子已经打点过了。吐了口酒气,还好,尚未醉酒,心下又不想回房研究经义,思忖了一下,决定出城转转。
也是运气欠然,刚步行出城六七里,不知何时飘来几朵乌云,俄而竟下起雨来。一场秋雨一场凉!开始还淅淅沥沥,却也不停,眼看这场秋雨连绵,不知何时能歇,可苦了唐昭。仓促间发现不远处栾树林中露出庙宇一角,也不做它想,径直冲了进去。
神龛供着土地像,看起来重新修塑不久,神龛前面供桌上供奉着五谷杂粮,些许常见瓜果,可见这土地应是相对灵验。唐昭倚门望了望天,心下暗想着还真是倒霉,莫不如在房间研究经史典籍了。
方才跑得急,这会倚门又见了风,适才不觉什么,这会忽然酒意上涌,唐昭拍了拍额头,还是驱散不掉困意。想着在蒲团上打个盹,却又怕睡过被人发现有失身份。转了一大圈,一咬牙,弯腰钻进供桌下面,就地躺了下去。
“我就眯一下,一下就好!”唐昭如是想。
先不说匆忙回家补作业的顾二公子,也不说只眯一下的唐小才子。却说二公子的“幼弟”。
自前段时间老夫人身体微恙,大夫诊断为风寒,却反反复复一直未见好转。顾若婵自那日随二哥出门后,第二日便开始在老夫人面前侍疾。老夫人平日里初一十五总要礼佛,大概是祈求祖先保佑儿孙,这些时日因为病着,就没能按时前去上香。这一日老夫人精神了许多,应该是康复了,便张罗着要去城外清恩寺去礼佛。
“祖母,您身体刚刚痊愈,大夫都说了还要将歇几日,还是蝉儿代您去吧。”顾若婵撒娇道。
“也好,那祖母再休息几天,这次便麻烦小婵儿了。”老夫人慈爱的看着顾若婵。这小孙女从小养在身侧,自幼孝悌,而且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唯止针织女红差些神韵,但是谁家小姐有机会做那么多女红。比起整日里不见踪影自诩纨绔的顾言突然间想起顾言的老太太吩咐张婆妇道:“对了,喊上二少爷,整日间也不见个人影。”
这张婆妇是当初老夫人的陪嫁丫鬟,从老夫人尚在深闺时便一直随侍左右。张婆妇应了一声,出门遍寻侯府也不见顾言的踪影,最后从门房处才得知二少爷用过早膳就溜出府了,心下也是无奈。回去前想着就这么通报老夫人,又怕老夫人身体欠奉再被气到,毕竟这位顾二公子大半年间就气走了四位先生,最后暗想着多安排几名护卫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