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谗佞
虎头关外，蛮族军阵中。
一匹通体火红的骏马上，载着一名华裘内甲，容貌颇为奇俊的中年男人。
棕发碧眼高鼻梁，浓密的胡子被扎成了一绺绺小辫。
双耳上四枚精致小巧的骨环，代表了男人的尊贵身份——
河西蛮族两王之一，逐邪王冒谷。
此刻，他正驻足在军阵靠前位置，观察手下蛮军的攻城进展。
攻城进展很不利。
何坚没有预想中的手忙脚乱，反而应对自如。
虽然能看出来城内是有动乱，但约定中的大火迟迟不见。
这让逐邪王十分不满，甚至开始有撤军的打算。
突然，他最宠爱的策士柳文志，指着虎头关兴奋的大声喊道。
“王上你看！关内起大火浓烟了！”
“城头的隋军也开始骚动，没了刚才的井井有条，一定是姜嗣安排的蜀间成功烧粮了！”
“王上，请下令总攻，冲进虎头关，直取何坚的狗头！”
冒谷顺着柳文志手指方向看去，果然发现端倪。
他立刻兴奋的一扬马鞭，满意的下令道。
“好！姜嗣果然名不虚传！”
“传我王令……”
“王上不可！”
自继承王位以来一向跋扈的冒谷，很是不满自己命令被打断。
他直直扭头，看向了开口阻止他的人。
另一名来自隋国的策士，徐刻。
他和柳文志一样，都是在隋国混不下去，逃到大漠寻求蛮族庇护的文人。
俗称，隋奸。
但隋奸也有高矮胖瘦，徐刻就自负才华，很是鄙视柳文志阿谀奉承。
起码眼下虎头关中的险恶，他徐刻察觉到了。
“禀报大王！”
“何坚乃沙场宿将，虎头关更是隋国边军重镇！”
“何坚不可能因为粮草被烧，就匆忙撤下城头守卫逃离，这其中必有蹊跷！”
“这一定是何坚的诱敌之计，请王上三思！”
冒谷闻言有些犹豫，不知如何是好。
身为蛮族四品勇士的冒谷，可以说是没有任何谋略头脑。
并且优柔寡断，没有个主心骨。
柳文志见冒谷犯了犹豫的老毛病，心下就是一急。
在他看来，争宠就是争夺话语权。
要是你徐刻三言两语就能扭转大王心意，我柳文志还混什么？
“你这等庸人懂什么？何坚必是要弃关而逃，保存自己的实力!”
柳文志先声夺人，熟练的拉回了冒谷的注意力，进而继续解释道。
“王上容秉，早在几年前，虎头关守军就完全是何坚的私兵了。”
“作为隋国的边关将领，他其实和咱蛮族没两样，有兵才有权力！”
“何坚此举，是怕我军围城，将他的兵全都困死城内。”
“到时候即便虎头关解围，他何坚没了兵，迟早会被排挤出局，不如早早撤军，保存实力！”
眼见逐邪王仍然犹豫，柳文志直接祭出了大招。
“王上刚刚继位，想得到帐下众酋长的认可，可就在此一举了……”
“大不了进城同时分兵接手城防，哪怕城内有变，我们也进撤自如！”
冒谷一听，当即被抓住痛点，按捺不住拔出了长刀。
哪怕徐刻再劝，都劝不住这位骄傲自大的逐邪王了！
“王上不可听信谗言……”
“死开!隋人皆胆怯狡猾之辈，唯有柳公忠勇！”
“再劝，就斩你狗头！”
“传我王令!全军压上，随我冲关！”
冒谷一马鞭重重抽在徐刻脸上，崩出了好大一块血肉。
徐刻闷哼一声，却硬咽下去了惨嚎，捂脸看着催马远去的逐邪王冒谷，以及他麾下的亲卫骑兵。
“……凡临阵，帅不轻移……”
“明知麾下诸酋不合，还要行险……”
“逐邪王这一脉，是要被这败家子断送了啊……”
“看来徐某的功业，不在他冒谷身上。”
徐刻低声念叨着，最后看了虎头关一眼。
随即丝毫不再留恋这战场，调转马头向北方而去。
谋者处世，不立危墙。
王不从策，退而献将。
……
“陈锦，你说蛮军真能上套吗？”
“要是他们先控城关，不急于进城怎么办？”
虎头关城墙上，伪装成尸体的何驹，用脚轻轻踹了身旁的尸体两脚。
他毕竟将门之后，未曾执行过这种拼命的奇计，心里多少有些不安。
父将的一些布置，也看得云里雾里，不甚清楚。
面对他的疑问，尸体下传出了一阵闷闷的声音。
“曲侯放心，即便蛮军先控城关也无妨。”
“咱们把守着千斤闸，又埋伏了八百伪装成尸体的精卒，足以守住城头。”
“只要事情不对，何将军的人马会立刻回援。”
“所以无论蛮军如何应对，我方必定立于不败之地。”
陈锦的声音很轻，但语气中有一丝坚决的意味。
这让何驹有一种，年幼时看自家父将分析战局的错觉。
“那陈锦，你说……”
何驹刚想再问，就不由自主的闭上了嘴。
因为他听到了马蹄声。
攻城是不需要骑兵的，蛮军会出动骑兵，一定是认为虎头关即将陷落！
也就是说，蛮军中计了！
何驹立刻调整好姿势，一动不动。
只微眯着双眼，观察周围的动静。
随着一阵喊杀声，一名名蛮军如潮水般攀附上虎头关城墙。
并且按照逐邪王的命令，四散开来检查控制城防措施，同时拉开了城门。
听着蛮军兴奋的呼喊，以及来回的走动声，陈锦和何驹并没有立刻发出信号，重新夺城。
而是耐心等待城中何坚的信号，准备放进数量正好的蛮军后，再执行计划！
当然，何坚也没有让二人等太久。
城中一共也就八千隋甲，吃不下太多的蛮军。
只听得一声炮响！
陈锦和何驹当即各自抄起短兵，各自截杀蛮军，同时口中大喊着杀号——
“蛮军中计！落闸夺关！”
城头的蛮军，还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
一具具原本躺在地上血肉模糊的“尸体”，纷纷死而复生。
抄着早已握在手中的兵器暴起杀人，引得蛮军惨嚎无数！
并在夺回部分城头控制权后，陈锦当即指挥士兵斩断吊起千斤闸的绳索。
紧接着，冲进关内的蛮族骑兵，只听得身后爆发出一声重物砸地的声音。
一回头，他们绝望的眼眸中，就正正倒映着重重砸下的千斤闸！
蛮军困，杀局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