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公交车上的人比来时多得多,大多是下了夜班的工人,他们神色憔悴地在这一小段路途上小憩,脸上显出疲累,车上没有人大声讲话,展现出这座城市的另一面。
两人穿过一些大号编织袋,在后排靠窗坐下。
祁颂把蛋糕搁在腿上,没有吃。车窗上结了一层薄薄的雾,灰蒙蒙的天上,一弯月牙在薄云的遮掩下模糊了轮廓,明天又会下雨了呢。
江南的雨,大概只在夏天的时候优雅动人,给人的印象,是小桥流水人家,是青石板,落雨径,白墙黛瓦,杨柳青青。但对于祁颂,那俨然一场噩梦,即使生于盛夏,她也未曾真正欣赏过一场江南之雨。
反而是冬季的严寒与刺骨来得更让她更刻骨铭心,想到这儿,她下意识紧了紧揣在口袋里的手。
一旁“听着歌”的林译也思绪万千,mp3的接孔压根没有接上。
十年前,那个会因为他一句调侃而伶牙俐齿地同他理论的女孩,似乎真的停留在了那个春夏之际,现在,坐在他身侧的是平淡如水,少言寡语的女孩,一双对着窗外发呆的圆眼里看不出任何情绪。
他想知道,在那些错过的时间里,她究竟经历过什么。
很少在社交平台上冒泡的林译,在回家路上,点开和陈欣仪的聊天界面。
“我想知道祁颂以前的事,拜托你和我说说吧。”
出于不愿揭好友伤疤的心理,陈欣仪愤然敲下“无可奉告”四字,但很快一个个删除,李译歌显然不只是来八卦的,而且,她看得出来,他们俩的关系不一般,或许林译可以帮上忙,解开祁颂的心结。
思虑再三,陈欣仪把初三那年发生在祁颂身上那起变相的校园欺凌隐晦地说与他听。
那年转班以后,祁颂越发的沉默,只是埋头拼命地学,对其他事不闻不问,陈欣仪见她这副模样,恨不得和她一起痛苦。
……
期末考将近,辞微为了她的相机,夜以继日地刷着题,祁颂照例教她英语,也偶尔向李译歌请教难题。
日子一天比一天冷,学校取消了课间操,冬雨绵绵下着,下了课也没人愿意出去,大家都在教室里各玩各的。来串班的许昭齐甚至开始把篮球当排球打,后排几个男生迅速响应,分成两队,哄闹一堂。
这会儿,许昭齐正安排着队形,一边转着篮球,脸上的笑放浪形骸,殊不知一旁的“弟兄们”早已作鸟兽散。
“许昭齐,你小子!”后窗男孩出现在一班后门。
经验老道的许昭齐扔下篮球,拔腿就跑。
可惜,仍不敌和他斗智斗勇了十多年的老爸,于是,许昭齐落魄地罚站在五班门口。
“你是要吧人家一班的窗户砸烂是吧,啊!”
“许主任,我只是太无聊了,违纪的事儿我可不干,绝不给您丢脸!”许昭齐吊儿郎当地比了个“四”在脸边,表情却装的一本正经。
在老爸面前扮完乖后,许昭齐潇洒地走进班级。
“马失前蹄啊许少爷。”一旁磕着瓜子的陈欣仪揶揄他。
“一时大意一时大意。”他挠了挠头,露出两排大牙,笑声清亮。
祁颂上个厕所的功夫,不知道发生了如此精彩的一幕。
回到座位,正想拿保温杯喝水,发现杯里的水被添满了,大概是辞微随手打的吧,她没多想,从桌洞里抽出英语练习册,而一个暖手宝,正躺在上面,祁颂惊诧地拿起它,拿着保温杯的辞微坐下,看见她手里的东西。
“这个牌子的暖手宝超贵的!”
祁颂看向林欣,林欣摇了摇头,下巴扬了扬。
指向正趴在桌子上的林译,双手随意地搭在桌侧,眼皮微阖,细而长的睫毛根根分明。
“谢谢。”她对着睡着的他,轻声说。
……
学业水平考试在周五下午结束,考完最后一门数学,祁颂把东西装进笔袋,走出了考场。
刮了一天的风竟停了,往一班走去,一颗小小的冰晶落在她脖颈,不久后又融化。
是雪!07年的初雪降临了,漫天的雪花纷纷扬扬的,像是长了翅膀似的,然后为赭色的建筑穿上一层新衣,雪下的不小,但大家都没有打伞,纷纷张开手掌,让这些小精灵在掌心片刻停驻,而后又温存离去。
回到教室,辞微一脸洋溢着喜悦,似乎在提前庆祝与她分离已久的相机失而复得。
“祁颂,最后一道大题我竟然做出来了!”她暗搓搓地说。
“考完第一禁忌,不准对答案,快住嘴!”前排的贝希希作势捂她的嘴,几个女孩笑作一团。
回到公寓收拾完东西,林湘岚开车接她回家。
镇上实验中学的教师宿舍前年扩建,一个单间十分宽敞,住下母女二人绰绰有余。
“妈,我今晚和朋友出去看电影,晚饭不用煮我的。”祁颂在客厅发消息,对着在水池前淘米的妈妈说。
“好,早点儿回来。”林湘岚不是那种封建大家长的作风,祁颂平常极少出门,再加上刚考完三天试,放松一下也正常,她没有反对的理由。
名柯今年的剧场版在四月底上映,因为那时候正在备战中考,忍痛没有去看,正好影院在年底重播,她和初三时的同学约好了一起去看。
和何小慧在影院附近解决了晚饭以后,电影快开场了,祁颂买了两杯热奶茶,过检票口,找到位置坐下。
影院里很暖和,但祁颂还是紧握着林译送的暖手宝。
放映到新一把伞借给小兰的画面,祁颂不由得想起她和何小慧成为朋友的那个雨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