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祁颂在一个充满明黄色灯光的小屋中醒来，她警惕地观察了四周，像是一个男孩的房间，床和她的小床差不多大，她张望门口时，一个少年进了房门，一见她哭的脏兮兮的脸，少年笑开。

    “我的好女儿，你总算醒了！”

    祁颂看着眼前这个比他大不了多少的少年，皮肤白皙，剑眉星目，笑起来好看极了，呆呆地想着，却被他一句“女儿”拉回思绪。

    “唉，谁是你女儿！”

    “谁刚才睡着了还一个劲喊我爸呢！”少年有意逗她。

    门又咔嚓一声打开，李奶奶端着一盆热水和毛巾进来。

    “囡囡，你醒啦，刚才我路过村口，我和这小子正好路过看你晕了，就把你带回来了，你是仲霖乡的吧，唉，真是天灾人祸啊。”

    林奶奶用热毛巾为祁颂擦脸，一听仲霖乡，祁颂开始焦急起来。

    “爸，我爸还在水里，我要去找杨叔叔，他能救我爸！”

    说着就要从床上跳下来，被少年一把按住。

    “我们乡所有成年人全去仲霖乡救人了，你说的是杨叔吧？他也去了。”

    顺明乡幸运地没有被这次的洪灾波及到，暴雨持续了一个多小时，乡政府紧急派救生队进行救援，邻近各乡也纷纷响应。

    祁颂又想起父亲被洪水吞噬那一幕画面，抽泣了起来。

    “囡囡，等救生工作结束了，婆婆送你回去。”李奶奶拭去了女孩颊上的泪，走出了房门。

    少年见她悲痛欲绝，怕她想不开，没敢离开。

    “唉，女儿，我叫林译，你叫什么？”

    祁颂踹了他一脚，不想理他。

    突然，少年凑近祁颂，又反弹回座位，怕又挨踹。

    “我知道了，你叫颂，颂颂，笑一个嘛！”他用手指将两个嘴角向上提。

    祁颂这才意识到自己的翻领短袖的领子上绣有一个“颂”字，是妈妈绣的。

    此时的祁母，正马不停蹄地从镇上的中学赶回。

    祁颂又想起爸爸来，七岁的她无法承受父亲的生命在自己眼前消逝的痛苦，又想到现在哭一定会被李译歌嘲笑，她跳下床，跑出了屋子，院子很大，右侧有一条小道，是通向后墙的。祁颂跑了进去，朝身后跟来的男孩大喊：“别跟着我！”

    祁颂止不住的流泪，她又想起妈妈，妈妈一定也会很伤心的吧，脑海里又重复掠过洪水中的霖江，霖江中的父亲，她蹲了下来，头埋在手臂与膝盖上，肩膀一耸一落，鞋子在河边的时候早就跑丢了，光光的脚丫从满是泥土和沙尘的裤脚里伸出。

    林译静静的站在她身边，小手放在她的小脑袋上，他不再插科打诨，只是满脸悲伤地看着她，悲伤也会传染的吧，他想。

    院子里的木门吱呀一声打开，进来一个皮肤黝黑，满头汗滴的壮实中年男人。

    祁颂止住了抽泣，红红的小脸从双臂里抬起，看清来人后，忙奔向院门。

    “杨叔叔!我是祁颂，您看到我爸了吗，他在江上，霖江上！”

    祁颂焦急地拍打着杨武的大腿。

    杨武蹲下，将她的发丝拢到耳后，而后沉痛地对她摇了摇头，便转身走向林奶奶。

    祁颂顿时瘫坐了下来，身后男孩忙上前扶住她。

    “林婆婆，这孩子父亲的遗体已经打捞上来，经由嫂子的同意已经火化后葬在仲霖山上了。我替嫂子谢过您收留这孩子的恩情了，救援工作快收尾了，祁家那边忙着处理安葬事宜，这孩子命苦，只好拜托您再多收留她两天，就算看在我杨武的面子上了。”

    林奶奶点了点头，杨武走时，将一个用红帕子包住的包裹交给了林奶奶。

    年过七旬的老人慈爱地抚着女孩的脸:“乖，囡囡，不哭了。”

    林奶奶没有说什么安慰祁颂诸如“爸爸会在天堂守护着你”此类的话，因为老者深知，死亡让人多么感到自身力量渺小，自己多么无能为力去保护自己爱的人。她只是沉默无言，将红色包裹递给祁颂。

    7岁的她，像是接受了一场上帝对命运的宣判，她颤抖着手，小心翼翼地将帕子揭开，那是父亲总随身携带的护身符，记得妈妈说过，那是奶奶在世时给爸爸的，红色福袋上，用金线方正地绣了一个“祁”字，如今，护身符传到了她的手上，她想，这是父亲留给她唯一的念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