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摘月亮

    益民国际酒店203包间内觥筹交错，姜知著推开镀金镶玉的大门，对座上几位颔首示意，在商朔右侧落座。

    商宇和宜风两大集团的合作谈拢，订了五年的新加坡医疗器械投资合同。

    正位坐的是宜风集团董事长徐闻，饭桌上半句公事不谈，嘴角挂着让人卸下防备的笑，看着倒像是个慈祥和气的长辈。

    “早听周煦说他有个侄辈的，才华能力都出众，可惜无意名利。”

    姜知著闻言，低了酒杯和他碰杯，笑的温润。

    “徐总过誉了，您和姑父是旧识？”

    “几十年的交情了，托他的福，贵府那处‘闽欢轩’我也有幸一睹。”

    恭敬挺直着脊背的男人嘴角淡笑如春风，剑眉微挑，语调款款接了徐闻的话。

    “有幸一睹谈不上，徐总您能光临也是闽欢轩的福气。”

    寥寥几句严丝合缝，叫人挑不出毛病来，讨人欢心却看不出奉承的意图。

    “小商总，你这朋友有趣。”

    徐闻笑得爽朗，商朔也举杯，陪着笑。

    “姜家祖上在深城也是名门，收藏的宝物皆是有价无市，家父在城南的见春阁也收了不少字画，若徐总欢喜，改天我让人挑几幅送过去。”

    “小商总客气了。”

    自从姜知著落座，众人见徐闻的表情趋于和缓，也纷纷卸下心防，商宇的几个董事原本担心商朔那乖戾的性子恐怕会出什么岔子，也松了一口气。

    饭局结束，商朔留下了和宜风的几个负责人商洽项目事宜，姜知著先行离开。

    姜知著单手插兜从螺旋楼梯上不疾不徐地下来，身后遥遥传来一声“姜先生”，他止步站定，回首。

    是饭桌上坐在徐闻侧手边的那位，看模样大抵三十岁左右，急急向他走来。

    “姜先生，你好，这是我的名片。”

    “不好意思，我没带名片在身上。”他接过那张照片，上面印着烫金三个字：林则淇。

    “没关系，姜先生。”

    姜知著见他持续把目光胶着在自己脸上，感到一阵奇怪。

    “请问还有什么事吗？”

    “姜先生不记得我了？”

    “我们见过？”他实在记不起来。

    “两年前，我在古巴出了场小车祸，把手撞脱臼了，你正好在附近，三下五除二就帮我把骨头给正回来了，还送我去第一医院检查来着。”

    林则淇双眼闪着光似的看他，看来是把他当偶像了。

    “后来再去第一医院找姜先生时，他们说你已经离开了，想不到还能在这遇上你。”

    “有缘自会相见。”

    他对那时候的记忆实在惝恍迷离，说了几句便道了别。

    ·

    回到家时已经很晚，他边打开电视，一边点开置顶聊天框。

    【在陪羡羡挑衣服。】

    后面附了张轻奢服饰店的图片。

    【回家啦！保安大伯非塞给我一碗饺子，白菜肉馅的，超香~】

    【朋友约我出去放烟花~】

    【还在忙吗？】

    一整天他都没时间看一眼手机，胃里是未消化的冷酒，但看见信息，心是暖的。

    电视频道自动跳转到春晚，喜庆嘈杂的音乐在空荡的客厅立体环绕。

    “距离2019年还有不到十分钟，快对心爱的人说出新一年的愿景吧！”

    手机响了两声，屏幕前出现一个戴着白色针织帽的小脑袋，帽顶是一颗同色的小绒球。

    “阿摘，除夕快乐！”

    她把仙女棒举到镜头前，笑得烂漫。

    “除夕快乐。”他陪着她笑。

    “我在滨河大道这边，好多人啊。”

    尽头扫向人头攒动、热闹非凡的滨河大道，对岸大楼亮着新年倒计时，远远传来烟花绽放的响声。

    “年年，我先去打个电话。”

    徐见微把手里的东西递给路年年，那边软软传来一个“好”字。

    她小跑到稍稍僻静的河岸，好认真问他：“阿摘，还没问过你为什么叫这个名字呢。”

    没来由的问题勾起了记忆最深处，小时候他跟着爷爷奶奶在老宅生活，学说话的时候，老爷子还在猜他会先喊爷爷还是奶奶，怎知那双人畜无害的小圆眼转向院里结了满树金黄的橘树，脆生生就一个字——摘！

    再长大一些后，整天满院子跑，嚷嚷着要“摘”。姜奶奶把他环在臂弯，姜之南点他鼻尖，道：“怎么只会摘？”

    肉乎乎小手往老爷子蓄的长须伸去，笑呵呵一声：摘！

    “阿摘，那你会摘月亮吗？”

    月亮也会在除夕夜缺席，但他的月亮，正笑吟吟看她。

    “会。”

    霎时间，她眼里映满硕然绽放的火树银花，响彻高空的声与她的笑一齐进入姜知著的感官，她说新年快乐，阿摘。

    他轻轻说，我爱你，微微。

    她没有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