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聚广阳
看着两人出门,屋内没一个人跟上去。
有心想去偷听,却发现大家都不动的百晓生:“你们都不好奇吗?”
他一个人过去的话,很尴尬啊。
必须拖一个人下水!
他用眼角瞅向苍鸿鸣。
苍鸿鸣守在走廊上堵着,给了蠢蠢欲动的百晓生一个冷眼。
“坐好,闭嘴。”
这个时候,要静。
颜老先生看不过去,直接上手,把他拽回来:“别添乱!”
被拽住发尾的百晓生吃痛地捂住头皮:您可真是他的亲祖父哦!
他是外祖父。
颜老先生无视他幽怨的眼神,把百晓生按住后,凝重地看向其他人:“老夫可担保温小子没问题,冷月那小姑娘有多安静,若是幕后之人有心图谋,他们俩上当受骗也正常。”
广阳王等人点头。
他们并非不通人情之人。
皇帝给出承诺:“颜老放心,这件事,那两位也是受害人。”
姜炔也气哼哼地接话:“哼,依老夫看,定是那南越和苗疆搞的鬼!说不定,穆子霁此番就是来演戏的。”
老庄主也不是白当了那么多年江湖主事人的,能培养出一个丞相,本身的素养也极高。
他对蛮夷的态度,基本就代表了中原大部分的态度。
回想着刚才见到的青衣身影,颜老先生摸着胡子,轻声感叹:“穆子霁此人,聪明毓秀,还文武双全,实在是难得是人物,若是能真心向着中原……”
“他那是心机深沉!”
广阳王的眉宇间早已布满阴云:“颜老先生可千万别被他骗了!他是南越剑神的传人,心必然会向着南越。甚至于,他这个身份,都不一定是真的。”
说道最后一句,广阳王声音渐渐变弱,情绪极其复杂。
就是因为穆子霁看上去太完美了,所以更不能碰!
这个人,心思不单纯。
当年逆天教的事情梗在他心中。
至今不能释怀。
“颜神医可不能以貌取人。”
姜炔提醒,别被穆子霁的气质迷惑。
“他剑法出众,之前和我们打斗的时候,可是剑鞘都没出。虽然我也有留手,但这平分秋色里的水分,大家也都清楚。”
还有苍鸿鸣,他也没有动用他最擅长的暗杀术。
这一场比斗,演戏的成分很大。
那毕竟是先知常去的西直门,他们不可能动真火,三人都心知肚明。
颜老先生无奈点头:“老夫明白。只不过,南越的百姓是无辜的,老夫的弟子经常去那边行医,能感受到那边老百姓的淳朴。”
苗疆和南越的百姓或许没什么想法,但王室可不那么想。
一直有人不甘心,想要反攻。
环视一圈,皇帝压低声音,稍微吐槽了一下:“不过是垂死挣扎罢了,明明没什么实力,却总是异想天开。也就在女帝的时候最懂事,投降得利落,现在又开始糊涂了。”
他们自己什么水平不知道吗?
“苗疆和南越不是有巫师吗?难道他们的巫师就没占卜出他们会输?”
皇帝真是怎么想都想不通。
广阳王也嗤笑:“他们能算出什么?那群巫师可没有先知的本事。”
广阳王向来平等地仇视所有算命骗子。
也就先知是唯一的例外。
“下一代也许能好一点。”姜炔也只能如此安慰。
百晓生插话:“这个我知道!苗王没有儿子,南越则恰恰相反,那边太精彩了,南越王几十个儿子,当初都有人开盘赌到底谁能上位。”
“最后是‘天之枢’,叫什么阿布凯的继位了。”百晓生懒得记住蛮王的全名,太长了,“我还真没见过这位呼声极高的新蛮王呢。”
广阳王欲言又止。
想让他别在这时候八卦,但又担心好不容易正常一点的关系又僵化了。
皇帝倒是很自然地指着青年笑:“没看出来啊,百晓生阁下身在江湖,却还挺关心朝政的。”
皇帝不介意,百晓生也自然地回以笑言:“瞧您说的,所谓闯江湖,可不是只有中原这一小块江湖。”
“我们风媒就是靠情报吃饭的,要是连事关整个大盛兴衰的情报都不去探听,说不定,哪天大盛灭亡了、人突然死了,我们都是莫名其妙的,我可不想那样。”
说到这,百晓生意气风发。
“我还等着看大盛彻底压服苗疆和南越,然后出征北王庭,再渡东海开疆拓土呢!到时候,我百晓生的榜单就不止是遍布大江南北了!”
看着站在那里挥斥方遒的青年,皇帝不由拍了拍颜老先生的胳膊,发出羡慕的声音:“颜神医有福了。”
到了他们这种年纪,儿孙有出息,比什么都重要。
知道自己外孙什么德行的颜老先生失笑:“他这小子啊……不让我折寿就是好的了,还是姜老庄主家的宁玉叫人省心,这大盛的繁荣,怎么说也有他一份功劳。”
有个丞相儿子,当然自豪。
提到自己的儿子,姜老庄主顿时笑呵呵地抬起头:“哎呀,孩子们的事情,就让他们自己折腾去吧,咱们几个老的,修养修养,偶尔来找先知喝个茶就是了。”
看着互相吹捧聊得正欢的几人,百晓生偏过视线,撇嘴。
哪儿好了?
可怜的姜宁玉,皇帝都能出来微服私访,他却只能在皇宫里干活。
不过,或许这就是姜宁玉的梦想也说不定?
“什么,还没办冠礼?”忽然,姜炔一脸惊喜。
“几月?我定携宁玉前来恭贺!”
百晓生猛地听到祖父再次和人谈论起自己的冠礼,顿觉头皮发麻。
皇帝感到惊喜:“难道百晓生阁下还未成年?”
能亲眼见证新一任百晓生的冠礼,这机会可难得啊。
百晓生赶紧回道:“成年了,月底就成年了!”
旁听的苍鸿鸣暗自一笑。
那不还差大半个月吗?
天天想修复关系的广阳王心中一喜,但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百晓生又急忙补充。
“冠礼不准备大办,请几个亲朋好友聚一聚就算过了,不是趁机收东西,诸位不必带人过来,也不用准备礼物,真的!”
不大办啊。
广阳王的眼底划过一抹失望。
“去去去,这里没你说话的地方!”颜老先生一挥衣袖,将他赶走。
皇帝和姜老庄主也朝他摆手。
“你们年轻人自己去门口聊天,冠礼兹事体大,你一个小孩子不懂,我们来操办就好了。”
忽然被赶出来的百晓生:“……?”
他的冠礼,他怎么就不能插手了?
转动着眼珠子,他晃到苍鸿鸣身边,手指轻点,小声怂恿道:“小苍子,一起去隔壁偷听吗?”
苍鸿鸣无动于衷,反威胁道:“你敢出这扇门,我就敢揍你。”
百晓生好生着急:“你难道就一点都不好奇?就算不好奇,你就真的能放任手无缚鸡之力的先知和一个绝世剑客待在一个屋里?!”
对此,苍鸿鸣只赏了他一个眼角,并回了一句百晓生很熟悉的话。
“你是真的不明白何谓先知。”
能参透天机,掌控命运的人,还会怕一介凡人?
那可是先知。
是无所不知,无所不通的圣人。
可不是打着算命旗号招摇撞骗的江湖骗子。
……
另一处。
谢时玄跟着穆子霁进了门。
“吱呀。”
身后的门轻轻一关。
“噗通。”
谢时玄不回头都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微合眸,在心里轻叹一声,平静回身,轻纱衣袂贴服垂下。
“阿布凯和尔吉库。”
双膝跪地的穆子霁双手正放在额头上,听到这声呼唤,一边俯身叩首,一边应声。
“在。”
站在原地的谢时玄没有动作,不去扶,也不侧身避过。
只是垂眸,静穆地看着他。
就像是祭坛上接受供奉的神像。
穆子霁三叩首后,就没了动作,像是在等谢时玄问话。
“你说你有答案了,就是这样?”
他那天告诉过穆子霁,他所做的一切,注定以失败告终,不如就只做南越剑神,从此逍遥江湖,破除战死的结局。
谢时玄以为穆子霁会给他不一样的答案。
没想到,还是老一套。
求他?
有用?
被跪过无数次的谢时玄,此刻的表情,寂静得连一丝波澜都掀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