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心猿

    三个时辰后。

    午时的日光从阁窗里射进来，明晃晃打在卧房的帘子上。

    躺在床榻上的人眼睫动了动。

    倚在床边擦拭黑镰的身形顿了一下，把镰放在一边，垂眸看去。

    唐皓羽慢吞吞地睁开了眼睛，好不容易才从黑暗里挣扎出来，明亮的日光晃得唐皓羽有些恍惚。

    怔忪地看了一会儿床板，唐皓羽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慢慢扭头，终于在床头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萧奕正双手抱胸，倚在床边垂眸看着她。

    唐皓羽看了一会儿，萧奕腹部的衣物有破损，可以看到点点血迹沾在衣襟上，颈上缠了一圈绷带。

    “……我还活着？”

    “……”

    “不，你死了，”萧奕哼了一声，开口接道，“这里是地府。”

    唐皓羽闻言咧嘴笑了，没笑了两声，牵动了肺，咳了起来。

    萧奕神色微敛，单手把人从床上扶起来，递过来一碗温水。

    唐皓羽自己撑着床坐好，接过碗来喝了。

    烧了整整一天而干涸的喉咙终于好受了，唐皓羽舒了口气，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

    萧奕拿过空碗，去桌边又给她倒了一碗。

    唐皓羽靠着床头，盘起腿，沉默地看萧奕在桌边舀水的身影，看了一会儿，突然开口。

    “你这是在做什么呢？”

    萧奕倒水的手一顿，水洒出了碗沿外。

    “什么？”

    萧奕脸色难得僵了一下，蹙着眉扭过头去。

    萧奕有一瞬间差点儿以为唐皓羽烧傻了。

    “……”

    唐皓羽停顿了一下，看着那碗温水，继续说。

    “你之前不是说，送我出城还我人情，咱们好聚好散。”

    “现在又救我一命，即便像你说的，我这条命你这回总归要救，抛开不谈。”

    唐皓羽的目光从碗移到了萧奕的脸上，黑漆漆的眼睛里倒映着萧奕的面容：“你现在又在做什么。”

    “我没了这一碗水可不会死。”

    “……”

    萧奕侧首看着唐皓羽，沉默了片刻，两个人对视着。

    “同样的问题，你从出城以来问了我五遍。”

    萧奕放下碗，双手抱胸，微微眯起了眼睛。

    “你想得到什么样的答案？”

    是希望自己承认什么呢。

    萧奕没有意识到自己语气和动作的防备意味，而唐皓羽却意识到了。

    唐皓羽眉眼一舒，摇了摇头，向萧奕伸出手要那碗水。

    “没什么。”

    接过水，唐皓羽抿了一口，从荡漾的水波里看到了自己大病一场后极其苍白的面容。

    要是他在的话，肯定又要唠叨了。

    说不定又得偷偷背着人擦泪。

    自从爹死后，自己的所有谋划都是为了进京复仇，天地间唯自己一人，自然也未想过全身而退。

    大殿上那一次能拼死逃出来，全凭着那老皇帝的一句话。

    杀死父亲的还有别人。

    逃出来趴在泥水里的时候唐皓羽就在琢磨，从今以后成了众矢之的，没萧奕三人的帮助，自己怎么报仇。

    见到萧奕的那一刻，除了无来由的铺天盖地的愤怒，一步好棋如电光火石般划过脑海。

    自己能用的人无非齐王与萧奕，如今齐王已然回了皇城，自己回去九成是白白送死，那就只剩下萧奕了。

    所以唐皓羽才一路上都在试探萧奕。

    这决定了自己是否要利用他。

    如果真的能一刀两断，唐皓羽倒是希望两人能断个干净。

    而不是在这里享受着他人的救命之恩，还在琢磨着怎么利用他的事。

    水喝完了，唐皓羽把碗还给了萧奕。

    “谢谢。”

    好在萧奕似乎有所戒备，不知道是杀手对恶意的本能，还是已经察觉到自己打算做什么了。

    明明萧奕的戒备对自己的谋划不利，但唐皓羽心里却莫名踏实了许多。

    萧奕接过碗，随手放在了桌上，对唐皓羽的谢谢不置可否。

    “唐皓羽？你没事了！”

    帘子一掀开，萧影风风火火地进来了，小辫子随着动作晃动着，身上还带着一股外面阳光的暖意。

    “感觉怎么样？”

    萧影凑了过去，上下打量了一遍唐皓羽。

    唐皓羽顿了一下，随即笑了，摊了摊手示意自己：“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那就好。”

    萧影似乎松了口气，接着又犹豫地摸了摸鼻尖，咳了一声才道：“那个……你的内力……”

    唐皓羽闻言，抬手活动了一下，四肢使不上什么力气，心口也有些发闷，一运转内力便闷闷地痛。

    “心脉滞阻，短时间内还动用不了内力。”

    萧奕看唐皓羽活动的两下便了然，倚在一旁补充道。

    唐皓羽眉角扬了扬，脸上带着一抹兴味：“西尘的毒有些本事。”

    见效慢，不当即毙命，却也只留了两天的时间，不够求医问药，只能找下毒者求解药，即便解了毒，也内力全失。

    可谓歹毒。

    西尘若真想杀自己，一箭封喉的毒药不是没有。

    他找萧奕做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