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噩梦
清晨的道路上,橙色的环卫工人们辛勤的清扫着地面,马路上来来往往的车辆,路边停着的一辆蓝色出租的门被打开,流年搀扶着奶奶下了车。
医院里很嘈杂,一眼望去门诊那里排起了长队。流年的身影在人群里格外显眼,少年一米八的高个子,身上却只着一件薄外套,在这个还没过去的冬日,看上去属实很冷。
“我要挂肿瘤科的专家号。”
流年的长腿迈向不远处长椅上坐着的奶奶,他牵着奶奶的手上了三楼。
机械的声音响起:“请28号陈芸到3号诊室就诊。”
“奶奶到我们了,走吧。”流年牵着奶奶走进了诊室。
流年将往年的病历本及检查单据结果都给了医生,小小的病历本从袋子拿了出来,还有厚厚的一叠检查报告和拍过的片子。
医生带着一丝责怪的说道:“怎么现在才来医院?之前复发的时候就该来了。先去做检查吧。”
陈芸虚弱的问:“医生,我现在的情况还需要继续化疗吗?我的身体是一日不如一日了……”
“老人家,还需要进一步检查看癌细胞有没有扩散才能制定方案。”医生冷静回答。
流年拿着刚刚出来的检查结果交给医生,一双眼睛紧盯着医生,生怕医生口里说出什么糟糕的结果。
只听见一声叹息,流年的喉结滚动,声音里带着慌乱:“医生,是恶化了吗?”
“小伙子,病情发展很快,你奶奶早前接受过化疗,可现在癌细胞有了转移的现象,需要尽快做手术。先安排住院吧,等手术方案出来后再通知你。”医生严肃的回答让流年的心里好像被一只手紧紧的抓住而被揉碎一样的疼。
过了一会儿,流年从诊室出来,手心里全是汗,紧紧捏着的衣角都打皱了。他抹了把脸,打起精神朝奶奶走过去。
“年年,怎么样?”
“奶奶,医生说需要做手术,我们先去住院吧。”
陈芸顿时皱起了眉头,小心翼翼的搭上流年的手,“年年,还是把你爸找来吧…”流年垂下眸子,良久说了一句“知道了,奶奶。”
流年安顿好陈芸后,走出了病房。他拿着手机看着号码好一会儿,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深呼了一口气,他拨通了电话。
“喂,你好,请问哪位?”
“……我是流年。”
电话那边的男人似乎有些不可置信,语气激动:“流年!爸爸等你这通电话很久了。”男人叫流川,是流年的父亲。
“奶奶病情恶化,要做手术,你抽空来趟医院吧。”流年捏紧了手指,指节都在泛白。
流川急切的声音传来:“什么?!我马上就过来。”随后,流年挂断了电话。流年站在窗边,他看向窗外舒展的云,陷入了回忆。
流年的母亲方琪在他七岁那年去世了。妈妈的死让他一直耿耿于怀,他原谅不了自己的父亲,认为是流川害死了他的母亲,而自己也陷入了深深地自责当中。
方琪是一名芭蕾舞者,流川就是被那个舞台上闪闪发光的方琪所吸引,进而对方琪展开了猛烈的追求。方琪被这个儒雅的男人打动了,在恋爱三年后,两人结了婚。婚后不久方琪就怀孕了,生了下流年。
年轻时的流川仅仅是一名公司的普通职员,在结婚后的两年里他选择辞职自己创业,也是为了给方琪和孩子更好的生活。经过几年的努力,好不容易有所成就。可好景不长,流川的公司经营出现了问题,整日整夜的在公司忙碌想尽快度过危机。可就在那个忙碌的雨夜,一场车祸发生了。
方琪去公司给流川送晚饭,而车祸就发生在回家的途中。可能是雨天路滑,一辆大货车因为侧翻和正在直行的白色轿车撞在了一起。方琪的腿被压在了车轮下,而司机经查明因为醉酒驾驶也当场死亡。
经过医院的紧急救治,方琪的命保住了,可也因此失去了右腿。对于这个残酷的现实,方琪崩溃了。她接受不了自己的残缺,作为一名优秀的芭蕾舞者,她却和舞台永远无缘了。以前那个优雅的在台上起舞的方琪,死在了那个雨夜。
因为这场意外,方琪终日郁郁寡欢,当时仅有七岁的流年,目睹过母亲在黑夜里崩毁痛苦的样子。小小的身子缩在床脚,看着面色苍白,撕心裂肺哭泣的母亲而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在想,妈妈好可怜,为什么要让她失去一条腿,他好害怕,他想要妈妈开心起来……
流川痛苦的望着妻子疯狂的捶打着自己的假肢,他跪在方琪的面前哽咽道:“琪琪,别打了,有我在,会过去的……”方琪扑进流川的怀里,嘶哑的声音已经不能让她正常的说话,只是紧紧地抱住丈夫,埋头痛哭。
方琪嘴里喃喃:“上天为什么对我这么残忍!”她怨恨又绝望,那场车祸夺走了她的腿,她的芭蕾舞梦想,她失去的再也拿不回来了。
两年后,方琪好像接受了自己的残缺,只是每每看到自己的假肢,还是会默默的流泪。
流川的公司也恢复了正常的运营,公司也逐渐壮大起来,他更加忙碌了。有时候常常夜不归宿在外面应酬,经常在半夜喝得满身酒气回家。
一天夜里,方琪从睡梦中惊醒,发现丈夫还没有回家。而恰好家里的佣人刘妈请假回了家,此时家里只有方琪母子。
流川已经在外应酬好几夜了,方琪有些担心那个还未归家的男人。拿起手机拨通了流川的电话,就是这个电话,成了压垮方琪的最后一根稻草。
电话里不是流川的声音,一个女子甜腻的笑声传来,紧接着是娇媚的女声:“流总正在洗澡,夫人一会儿再打来吧……”
方琪愣住了,这一瞬间,她再次意识到自己的丈夫背叛了她们的婚姻。她的心彻底碎了。
她狠狠将手机摔碎在地上,剧烈的响声惊醒了隔壁床上的流年,他急忙的下床冲到方琪的卧室,入目的是一地的手机碎片和在床上双目通红的母亲。
“妈妈,你怎么了?”流年着急的身影爬上了床,拉住方琪有些颤抖的双手。
方琪泪眼朦胧的看着眼前的儿子,她咬紧唇瓣,强迫自己镇定。
她抹了抹眼泪,把流年温柔的抱进怀里,轻轻拍着怀里人儿的背,哄着:“妈妈没事,年年是不是被吓到了?妈妈在,年年快睡吧。”
在母亲温暖的怀抱里,流年闭上了眼睛。方琪低下头吻了吻孩子的额头,一滴泪水滑落在流年白净的脸颊,他蹭了蹭母亲的胸口,安详的睡着。方琪把怀里的流年靠在枕头上,盖好了被子,然后,轻轻的下了床。
她拉开抽屉拿出了一瓶安眠药,她面无表情的坐在凳子上,把整瓶安眠药都吞了下去,随后静静地趴在桌上,等待死亡…
刺眼的阳光透过落地窗照在了床上的流年,他睁开了迷蒙的眼睛坐了起来,嘴里还叫着:“妈妈……”只看见梳妆台上坐着的母亲睡着的样子一动不动,还有些僵硬了。
他匆忙跳下床,摇晃着一动不动的母亲,“妈妈,妈妈,你醒醒,别睡了!”好一会儿,他感到莫名地恐惧,因为妈妈怎么也叫不醒,流年害怕的拨通了父亲的电话……
“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候再拨”
“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候再拨”
冰冷的女声在小流年的耳朵里传来,他清楚的感觉到,妈妈就要永远的离开他了,而他,找不到爸爸来救妈妈……
一滴滴泪水打湿了地板,七岁的流年在这个平静的早上经历了世间恐怖的噩梦,却没有人来拯救他,和他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