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此乃治国之策
“去，让胡惟庸过来。”朱元璋随口吩咐道。
但他已经打定了主意。
虽然天色已晚，但是胡惟庸还是来了。
“见过陛下！”
胡惟庸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说道：“不知道陛下深更半夜召我来，所为何事？”
朱元璋挥了挥手，示意众人散去。
“你我之间，可是很少有机会见面的。”
热情的唤来太监，摆了一桌酒菜，又给了胡惟庸一双筷子：“来，陪朕用膳。”
看起来很是亲昵。
胡惟庸见机得快，试问这天下谁能与朱元璋共进晚餐？
也只有胡惟庸，百官之首，才能有这样的赏赐！
吃饭的时候，朱元璋与胡惟庸相谈甚欢。
忽然，他话锋一转。
“遥想当年，我不过是一介平民，不堪蒙元之苦，起兵谋反，才有了今日的成就。”
“我一统天下！”
“我本以为，我们会迎来一个和平的时代，大明的繁荣昌盛，却不想……”
“没想到，这却是大明的末日啊！”
陆柯那一招朱元璋也学到了，他的话让胡惟庸大吃一惊，久久无语！
颤声道：“陛下此话怎讲？”
“现在，我们大明蒸蒸日上，北方的蒙元帝国，已经开始走下坡路了。”
“大明为何要亡？”
胡惟庸是真的怕了。
朱元璋见胡惟庸栽进沟里，脸上露出一丝神秘的笑容，说道：“我遇上了上知五百年，下知五百年，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人。”
“大明的命运，他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随后，朱元璋慢慢地说起了大明灭亡的原因。
胡惟庸一听，真是妙哉妙哉！
不过……陛下为什么要告诉自己？
胡惟庸有些想不明白，一种不祥的预感开始在他的心里蔓延开来……
果然，朱元璋见机得快，说道：“高人不只是提了一句，还有一条路可走。”
“不知道有什么办法？”胡惟庸觉得有些不对劲，但还是要继续说下去。
否则，便是对皇权的不敬！
“很简单，取消赋税，按田征收！”
“你觉得，这是一个好办法吗？”
胡惟庸两眼含泪，说道：
他怎么可能不满意？连朱元璋都称他为大师，那岂不是表明了他的立场？
“此乃治国之策！”
朱元璋心中暗笑，我就喜欢看你无可奈何，却又无可奈何的样子。
他故作担忧地说道：“可是……朝堂上没人能帮得上忙。”
胡惟庸心中一跳，这是要自己去吗？
可是，这可是一件很严重的事情啊！
胡惟庸心中苦涩，这个主意实在是太好了，简直是他这辈子都想不出的绝妙主意。
可是，他真的不想这么做！
这件事不管是谁提出来的，都会让所有的地主恨之入骨！
可以预见的是，接下来，必然会有各种各样的报复！
到那时候，就算是他这个丞相，也没有任何用处了！
下面的人一定会跟他作对的！
然而……皇帝陛下有令！
胡惟庸甚至有一种感觉，这间安静的屋子里，不知道有多少锦衣卫藏在暗处。
只要他敢说一个“不”字，锦衣卫就会冲出去，将他抓起来……
于是胡惟庸只好捏着鼻子接受了这个事实。
“陛下，臣愿为陛下操劳！”胡惟庸装出一副大义凌然的模样，道：“微臣虽然年老体衰，无能无能，但为了大明，微臣愿意监督这件事情！”
很显然，这胡惟庸是个演技精湛的老戏骨。
朱元璋就更不用说了。
他感慨道：“大明若能有丞相这般深明大义之人，大明何愁不兴？”
“不过……丞相身份尊贵，由你提议，似乎有些不妥吧？”
朱元璋满脸都是为臣子着想的表情，说道：“此举势必会得罪不少人，不如……就此作罢？”
就像是不忍心看着自己的臣子，被人攻击一样。
但他的心思，只有他自己清楚。
也许胡惟庸自己心里也清楚些，可是表面上却只能故作豪迈地宣誓道：“为陛下效命！大明万岁！”
“我胡惟庸不会后悔的！”
“呵呵呵呵。”朱元璋哈哈一笑，一只手搭在胡惟庸肩上，说道：“忠君之君，实为大明朝之良臣！”
……
夜色渐深。
胡惟庸离开皇宫的时候，脸上的表情终于变得不淡定了，眼中闪过一抹狠色。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一次的宴会，竟然是一场鸿门宴！
胡惟庸本以为朱元璋好心请自己吃顿饭是一番好意，现在才明白，原来是要自己去拼命！
胡惟庸大怒，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他才不想做呢！
但事已至此，他也只能另想办法了。
胡惟庸匆匆回府去了，不知今天对胡家来说，是不是个什么晦气的日子，父子两人都不顺。
而胡惟庸，则是朱元璋给他安排的一个必死的任务。
但如果不接受，那就只有死路一条。
逃无可逃，胡安义在码头的时候，已经被气坏了。
区区一个算学博士，竟然敢在这里闹事，回去之后，他还特意去查了一下，国子监的数学博士是什么级别。
搞了半天，才九品！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得罪得起一个一品大员的儿子？
真是不知死活！
他已经打定主意，要找个借口，把陆柯这个数学博士从国子监赶出去，然后让下人揍他一顿。
但这并不能让他发泄心中的怒火。
到时候，他就会联合官府，给他扣上一个罪名，让他在监狱里呆一辈子！
当然，还有陆柯的手下，兵马司的统领，都不能放过！
吃饭的时候，胡安义越想越是激动。
只等胡惟庸回来，替他出一口恶气。
可是胡惟庸一回来，脸色就阴沉了下来，看起来心情不太好。
坐在一边，没有说话。
胡安义疑惑道：“父亲？要不要先吃点东西？”
可是胡惟庸本来心中就憋着一股气，看着自己这个不成器的儿子，整天只知道吃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啪的一声，将桌子上的碗碟都砸了下来。
没好气地说道：“你也不正经，整天就知道吃！”
“你还有点用处吗？”
胡安义顿感委屈，哭丧着脸道：“父亲，我这不是有正事吗？”
“你是不知道，我今天去国子监买了不少东西，却被一个教算术的人给欺负了！”
说到这里，胡安义轻描淡写地说了一遍。
主要是说他今天做的事情有多多，陆柯有多嚣张，有多看不起胡惟庸。
胡惟庸心中也是一阵烦躁。
一个小小的九品算学博士，居然敢在我面前晃悠？
不过眼下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况且胡惟庸也清楚自己儿子的为人，定然是在外作恶被制止了。
“你能不能不要这么胡闹？！”
胡惟庸气得一拍桌子，看来这一桌菜是吃不下去了。
“你给我老实点！”
胡惟庸叹息道：“不要以为自己是宰相之子就了不起，老子现在连朝中的位子都没坐稳！”
“这是陛下交代下来的事情，如果办不好，我这丞相之位，怕是坐不稳了！”
“不过，若是此事真的成功了……那么，不仅是宰相的位置，就是整个家族数百条人命，也未必能保得住！”
“你最好安分点，知道吗？”
胡惟庸还真不想在自己儿子这点小事上多费心思，胡安义一惊，胡惟庸说的如此严重。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才会让自己的父亲在宰相的位置上摇摇欲坠？
皇帝陛下不是很信任他的父亲吗？
有了胡惟庸这个丞相的身份，他才能肆无忌惮的胡作非为！
“怎么回事？那老儿不会是要对你下手吧？”
胡惟庸大惊失色！
目光四下一扫，喝道：“看清楚了！”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你怎么能胡说八道？”
不过这样的事情已经发生过很多次了，胡惟庸也只是习惯了谨慎。
随即又道：“你知道陛下今日召见我是为了什么吗？
胡安义还没来得及开口。
胡惟庸又道：“这是一件大事，是朱元璋不得不做的事情，然而却不利我！”
历朝历代，除了兵戈之外，赋税改革，才是第一要务！
几乎所有改革税收的人，都没有得到好结果。
像这种事情，是要得罪很多人的。
就算是皇帝，就算是死了，也会有很多人骂的。
胡安义虽然笨，可生在丞相之家，耳濡目染之下，还是懂一点的。
这不是把自己一家人逼上绝路吗？
“陛下打算改革赋税，改人头税为田税！”
胡惟庸说着说着，脸上的无奈之色越来越浓。
今天是不是运气不好？
这对父子怎么都出事了！
“清丈田地？”胡安义一愣，“以前不都是这样的吗？”
“没什么的。”
胡惟庸看着胡安义一脸懵逼的模样，几乎要吐血。
强忍着想要踹他一脚的冲动。
“我不是让你好好学习吗？怎么可能是一亩地？”
胡惟庸说道：“大明以前所说的清丈田亩，不过是继承了元朝遗留下来的一些资料，然后加以考证罢了。”
“一点细节都没有！更有不少富户，隐瞒了自己的财富！”
“陛下现在要做的就是把所有的田地都找一遍！这天下的田地，都要向大明交税！”
“除了皇亲国戚！”
“只是……”胡惟庸顿了顿，又道：“陛下先削了士子与官吏的特权，现在又加田赋税，恐怕用不了多久，连宗室都保不住自己的权利了……”
胡惟庸越是细思，越是心惊。
皇上身边的这位高人，见识广博，解决问题的能力也是极强的！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改革，那大明怕是真的要变天了。
但是胡惟庸绝对活不到那个时候！
陛下让他过来，分明是要置他于死地！
却见胡惟庸语重心长地对胡安义说道：“此事若是由你父亲来做，最后只怕要将你父亲推出去砍头，才能平息天下豪族的不满。”
“为了安抚那些有钱人！”
胡安义这才反应过来。
朱元璋想把自己的父亲推出来当替死鬼！
他性子高傲，忍不住道：“不如干脆造反算了！”
造反？！
胡惟庸也有谋反的想法，但现在的皇帝可是朱元璋啊！
朱元璋，从死人堆里爬出来，打败了蒙古人。
他虽然年纪不小了，但权势却很大！他的本事！反而越来越深！
胡惟庸沉思片刻，挥了挥手。
不过，他也不能怪胡安义，因为这件事对他来说，实在是太难了……
反正都是死，那就反抗吧！
可是没有任何准备的谋反，那就是自寻死路，胡惟庸也不是傻子，替皇上做事，还能多活一阵子。
如果做得好，胡惟庸未必就没有活命的可能。
或许是在等待机会，积蓄足够的力量，然后再造反。
见父亲如此害怕，胡安义急了：“父亲！你是怎么想的？这皇帝老儿，分明就是要置你于死地。”
“干脆跟他干一架算了！”
向来愚笨的胡安义，此时竟有了些辩才之能：“父亲，您想想看，若您此时不谋反，待您替老儿办好这件事情，天下间便会多出一股反对您的力量！”
“那样的话，就算你谋反成功，这些人也未必会站在你这一边！”
“若是双方僵持不下，那么，这股力量，就有可能改变整个战局！”
“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都不利于爹你！”
胡惟庸一想也是，只是事情明显没有胡安义说的那么简单。
这是谋反！
不做好准备，只会害了自己！
反唇相讥道：“自古谋反，不但要看时机，还要看兵将！必须要有武器才行！”
“今日之后，陛下必定对孤起疑心，再难有亲近之机！”
“这样的话，我们就没有机会了！”
很显然，朱元璋自己也清楚，这样做无异于将胡惟庸往火坑里推，他怎能不对胡惟庸有所防范？
狗急跳墙，临死之前怎么不反抗一下？
想要把朱元璋叫到自己的院子里，然后埋伏起来，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但如果他不出来的话，弄到要直接攻打宫城？
这怎么可能？
再加上这段时间朱元璋也不知道在搞什么鬼，有时候上朝也是推推搡搡的，整天都不见人影。
这就更难了。
“第二，我虽然是文臣之首，但是却没有太多的手下，能够调动的武将也就两个。”
“麾下的兵马，最多不过千人，只有几百人！”
“怎么可能？”
胡惟庸越发的无奈了，凭他那点微末的力量，如何是朱元璋的对手？
毫无还手之力！
胡安义神秘一笑，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道：“我有一件东西，可以抵得上千军万马！”
胡安义强忍着笑意，瞪了胡惟庸一眼，心想你不是一直说我无能吗？
这一天！
我会让你对胡安义刮目相看的！
“来人!”胡安义抬起手，唤来下人，趾高气昂地抬起头：“把今天买的东西都给我拿来！”
胡惟庸一时没反应过来，搞不懂胡安义这是什么意思。
没过多久，便有两个下人抬着一只箱子走了进来。
而在箱子的上方，则是一根长长的管子。
“火绳枪？”
胡惟庸只看了一眼，便认出了这是何物。
作为朝中的重臣，六部侍郎，他当然见过这种东西，因为这种东西，兵部和工部都有。
不过现在还不是量产的时候，只有小范围的使用。
“不错，这就是火铳，不过，跟大明的不一样。”
“这是一把从外族人手里买来的火枪！”
胡安义脸上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神色，迫不及待的说道，“虽然它的功能和火绳枪差不多，但是在制作方法上，还是有一些区别的。”
十四世纪末，西方的枪械技术虽然发达，但与大明相比，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但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一件远距离的武器啊！
“但问题不在这里，关键的是，那皇帝老儿根本就不知道咱们这里有这玩意儿！这是我从一个外邦商人那里买来的，很容易上手，只要稍加训练，就能用上。”
“我买了五百把火枪，相当于多了五百人！”
“再加上父亲您安排的兵马，我们的实力，将会更加强大！”
“而且这玩意儿的威力很大，连铠甲都能洞穿，出其不意的话，绝对能起到奇效！”
胡惟庸不得不承认，这番话确实让他有些心动。
有了这东西，未必就不能得手！
只是胡惟庸还在犹豫，谋反这种事，成了还好，败了……那就惨了！
再说了，他一个文官造反，就算杀了朱元璋，又怎么安抚那些州府，安抚那些边关的将士？
实在是太难了！
“父亲，您还有什么可犹豫的？”
胡安义见胡惟庸不说话，便继续劝说道：“你想想，皇上既然把这么要命的差事交给你，无论你办得如何，皇上早晚要把你除去！”
“他现在已经对你恨之入骨了！”
“不把你杀了，或者把我们全家都杀光，皇帝才肯罢休！”
无奈之下，胡安义只能将最后一张底牌拿出来。
这是一门从外国商人手中，购买的“青铜大炮”！
“父亲！有了这东西，就算皇帝在皇宫里，我们也可以攻进去！”
胡安义两眼放光，他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的父亲登基，自己成为太子。
胡惟庸心中一片火热！
一方面，皇帝交给他的必死之局，另一方面，却是有备而来的叛乱武器。
“干了!”
“明天，我就联系我麾下的两位将军！”
确认了自己的想法，胡惟庸心中大畅，哈哈大笑，举杯痛饮。
不过，他并没有忘记这件事。
就算要谋反，也要有个合适的时机才行！
胡惟庸打算暂时按兵不动，秘密联络自己的人马，等到时机成熟的时候，给朱元璋来个出其不意！
至于胡安义，他的想法更简单。
等干掉朱元璋，一定要让这个算学博士不得好死！
仅仅坐牢是不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