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举头三尺有神明
“放心，老伯，此人猖狂不了太久。”
“举头三尺有神明。”
“自然有人会收了他。”
陆柯安慰了一句。
这话用在古代的市井小民身上很管用，因为他们坚信天道有报，坏人都是短命的。
出了这么一档子事，他们也没心情再谈大明宝钞的事了。
朱元璋奇怪道：“你说的是真的吗？”
陆柯扯了扯嘴角：“有一半是真的。”
朱元璋这才放下心来，心想这陆柯还真是什么都知道。
却不想……
陆柯又说了一句。
“我不相信什么报应，恶人未必长寿，但好人就一定长寿吗？”
越是危险的时候，越要小心。
“还有那个胡安义。”
“他爹也活不了多久了。”
朱元璋吓了一跳，这个陆柯是怎么无所不知！
如果不是知道陆柯没有什么势力，他都要怀疑陆柯是不是早就派人盯着他了！
朱元璋的一举一动，都被陆柯看在眼里。
这也太恐怖了吧……
说实话，朱元璋对这个陆柯，已经有了一定的免疫力，因为他已经被吓到很多次了。
他现在比较在意的是，为什么陆柯会得到胡惟庸会被杀的消息，这让他很是担心。
所以。
“陆大人，胡惟庸之事，你是如何得知的？我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
“虽然朝堂上有传言，说胡惟庸品行不端，但应该不会就这么完了吧？”朱元璋装聋作哑。
很好的隐藏了起来。
陆柯不以为意，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我之所以说胡惟庸会出事，并不是因为他生性骄纵，有权不自量力。”
“而是因为，他所坐的地方，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朱元璋愣住了，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难道陆柯看穿了他内心最深的秘密？
他看胡惟庸父子不顺眼当然不是单纯的骄纵，天下哪一个丞相不是手握重权的？
别说丞相，就连一个小小的侍郎，身边都围满了随从。
也不是他们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反倒是朱元璋觉得这帮人挺可笑的，仗着有点权势，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还以为自己能推翻朱元璋呢！
朱元璋最不喜欢的就是胡惟庸：“还不是因为他是宰相！”
陆柯定论道：“他当上丞相，罪该万死！”
“陛下是历代皇帝中最正直的一位，赶走了蒙古人，声望直追秦始皇。”
“不过，他并不像始皇那样，受到太多的约束。”
“自从发明了蔡伦纸后，读书人越来越多，有才能的人也越来越多。”
“宰相而已，天下有的是！”
“宰相对洪武大帝而言，只是一枚棋子而已，自然不如以前那般重要。”
“另外，丞相权势太大，对皇权也是一种威胁。”
“正所谓一山不容二虎，现在丞相的作用越来越小，威胁也越来越大，你觉得皇上会允许胡惟庸这样的人存在吗？”
这句话，说的很清楚。
直接点破了朱元璋的心思，无非就是皇权与相权之间的矛盾。
同时指出朱元璋，之所以能废掉丞相的根本原因。
这年头，读书人是越来越多了。
这一点朱元璋以前从来没想过，他只是本能地感觉到丞相对自己的威胁。
“你说的对。”朱元璋不得不承认，陆柯说的很对。
“不过，先生可知陛下为何一直没有对胡惟庸下手？”
朱元璋有心试探一下这个陆柯，看看他是不是真的神。
要是陆柯知道，朱元璋心中所想的话。
肯定会笑出声来，你知不知道，明朝洪武13年废了丞相？
“因为陛下还没有做出决定，如果丞相被废，朝堂上的局势将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丞相的很多职责，你让谁来处理这些事情？”
“总不能把责任都推到皇帝身上吧？”
“哼，就算皇帝是铁打的，也会累得够呛！”
果然是知道的！
朱元璋这回是真的服气了，他还真怕自己废掉丞相之后，没人能接替自己的位置，万一丞相被废了，那就另立一个丞相。
这不是废话吗？
朱元璋怎么可能会犯这样的错误？
他要做的，就是让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一个可以与皇权抗衡的臣子！
但是，这件事情，他却一直没有下定决心。
朱元璋这才想起来，陆柯不是还在这里吗？
不懂的话，就问他好了！
朱元璋连忙问道：“那先生以为，如何才能废掉丞相之位？”
“总不能把所有的事情，都推到皇上身上吧？”
“最重要的是，六部之事，必须由皇帝直属，其他人都无权处理，岂不是给皇帝增加了负担？”
朱元璋听了这话，顿时羞愧难当。
什么都不想干，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揽，防止有人分赃。
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就像是在做梦一样。
你废了丞相，那你这个做皇帝的，总要担起这个责任，不然朝政岂不是荒废了？
可是朱元璋怎么也想不到，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事情？
“当然有。”
“也不是什么难事。”
陆柯也不隐瞒，毕竟在明朝，丞相被废除，内阁成立，那是迟早的事情。
这是后来才发展起来的。
不过，大学士的位置，却是洪武十五年设立的。
于是，陆柯就搬出了明清两代的内阁制度，还有军部的制度。
“废了丞相，陛下只需再设大学士一职，再设内阁，设大学士四人，大学士为五品，做的就是幕僚之类的事情。”
“内阁大学士只有建议权，无权做决定。”
“六部每有一份折子，内阁大学士就会在折子上贴上一张小折子，这是内阁大学士的提议。”
“到时候，太监们会将这封信送到皇上面前，接受不接受，那是皇上的事。”
“如果你觉得合适，那我就给你投票。如果不合适，那就打回来，让他们重新考虑一下。”
“如果一直反对皇上，那就换一个人，他又不是六部尚书，朝廷重臣。”
“这样做，不仅能让皇帝陛下轻松许多，还能防止另一种类型的宰相出现。”
在明朝，张居正是最有权势的宰相。
执掌十载，独揽大权，权势之大，就算是皇帝也不过如此！
但是，他的权力是否来自于内阁呢？
事实并非如此。
只是因为他与大太监冯保、李太后等人结成了铁三角，皇帝身边的宦官、太后都是他的人，所以才会如此。
皇帝怎么可能是他的对手？
这也是为什么，他会有这样的权势的原因。
事实上，自从内阁成立之后，皇权就变得更加强大了。
用一句话来概括，这个体制确实不错。
只可惜，明朝有几个皇帝太懒了！
明明是皇上亲批的红本，他偏要让太监去做，偏偏碰上了大臣跟太监勾结在一起，怎么可能不出大事？
“妙啊!”朱元璋一拍手，赞道：“此计甚妙！”
“有大学士在旁出谋划策，皇上批阅奏章就容易多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只要看过他的意见，再批一批就是。”
“而且，大学士一职，地位不高，也不会有什么权势滔天之辈！”
他是真的被陆柯给说服了。
这一刻，他恨不得立刻回到皇宫，将胡惟庸处死，然后宣布废掉丞相之位，重新设立内阁。
这让朱元璋很是兴奋！
不过朱元璋冷静下来之后，也知道这件事不能急在一时。
虽然他已经想出了解决胡惟庸的办法，但却找不到杀他的理由。
看来……自己要抓紧时间了……
陆柯站在朱元璋的身边，一脸的惊讶。
“怎么这么开心？”
“你该伤心才对！”
内阁的成立，代表着皇权的上升。而这，对于文武百官来说，却是一个坏消息。
朱元璋愣了一下，连忙问有什么不开心的？
“先生，你想出了这么一个绝妙的解决办法，是不是很值得高兴？”
但很快，朱元璋就意识到了什么。
“我这不是佩服陆先生的智慧吗？”
朱元璋捋了捋胡须，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废不废丞相，关我什么事？”
“再说了。”
“胡惟庸父子作恶多端，百姓们都看不惯他们，陆先生不是站在无产者一边吗？”
“既然如此，那就更应该给胡惟庸父子一个下马威了！”
朱元璋见事情终于告一段落，忍不住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话又说回来，先生既然有这样的天赋，何不为当今陛下效力？”
这下轮到陆柯愣住了。
“我堂堂九品算学博士，国子监毕业，不给陛下做事？”
“还是那句话！”
“九品算学博士，那也是朝中大员啊！”
朱元璋一拍脑门，这是怎么回事？
“误会，误会！”
“本官的意思是，与其窝在国子监做个小博士，还不如给皇上出谋划策呢！”
陆柯苦涩一笑：“我要是能直接给皇上出主意，哪里还需要在国子监讲什么谋反？”
“实话告诉你吧。”
陆柯也没有隐瞒的必要：“按照我的意思，我并没有想要造反的意思，我只是想要在国子监里传道授业解惑。”
“我才不稀罕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如果陆柯真的关心官场的事情，那他岂不是早就疯了？
“不过，你就不能安安静静的给我们讲解科学知识吗？”
一想到自己在国子监里受到的种种阻碍，陆柯的心里就憋着一股气。
他的语气，也变得严肃起来。
“这就是我为什么要说造反的原因！”
“既然他们不愿意听，那我就让他们听好了！”
一句话，就将陆柯的目的给说了出来。
不过，有些话，陆柯并没有说出来，因为他也没有必要知道，这就是他的杀手锏。
朱元璋听了，叹了口气，说道：“还差了点火候！差点让大明失去你这么优秀的人才！”
自从上了陆柯的课之后，他就一直在努力的提升自己。
朱元璋经常在想，如果没有陆柯，大明会发生什么？
或许他会高高兴兴的活到七十多岁，然后把皇位传给太子。
他完全没有意识到，他一手建立起来的大明王朝，已经是千疮百孔。
或许几百年后，他的在天之灵，会被他的子子孙孙活活气死，看着大明王朝像高楼一样倒塌。
但是现在，陆柯来了，他带给朱元璋很多东西！
虽然知道这件事情，会给朱元璋带来很大的压力，但比起第一次见面时，还是要轻松得多。
不过，即使是忧愁，也是一种幸福！
如果朱元璋能解决这个问题，那么他的子孙后代，就能少一个麻烦，也能让大明多活一段时间。
在陆柯出现之前，朱元璋是绝对做不到的！
这样的成就，甚至有可能超越秦皇汉武，超越三皇五帝。
“大明的错，是我没有发现陆先生的天赋！”
“不过此一时彼一时，陆先生之才，在下自认大明无人能出其右，若是陆先生愿意，在下这就向陛下引荐陆先生！”
这番话说的很诚恳，其实，这只是朱元璋对陆柯的一次考验。
说句不好听的，他还是不信任陆柯。
陆柯微微一笑，挥了挥手。
“推荐？建议陛下砍了我的脑袋？”
“陛下可能已经在考虑，要不要杀我了！”
“像我这种人，留在这个世界就是个不可控的因素。只要我在这里，他就会不由自主地担心我会不会起什么歹心。”
朱元璋心中一动，他越发觉得陆柯可怕了，像他这样的人，根本就不像是一个凡人，更像是一个超凡脱俗的仙人！
或许，只有天神下凡，才能做到这一点。
不过话已经说到这份上了，朱元璋当然不会善罢甘休，他接着问道：“陆先生以为皇上要置你于死地，为何陆先生此时，却安然无恙？”
“你应该知道，只要陛下一声令下，大军就能将你拿下。”
当然，陆柯是不会被这样的话给吓倒的。
“如果你是皇帝，你会杀了我吗？”
“不会!”朱元璋断然道：“不会!”
陆柯诧异的看着朱元璋，这家伙胆子也太大了吧，竟然敢说出这样的话来。
不过，他的胆子也大！
“正是!”
“只要我陆柯的学识还在，皇上就不会杀我！”
“有我在，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大明的国运，可以再延续个一两百年，如果大家都听从本王的意见，再延长千年，又有何妨？”
陆柯要做的，是一条通往星空的路！
“如果陛下现在就杀了我，恐怕比从我身上割下一块肉还难受！”
“陛下为什么要杀我？”
陆柯说的一点都没有错。
不过也正因为这样，朱元璋对陆柯更加的忌惮，也更加的看不懂陆柯了。
这让他更加确定了自己的想法。
这样一个可怕的陆柯，如果不是他的人，他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让陆柯去死！
他必须死！
如果陆柯站在大明的对立面，那么朱元璋的皇位就会岌岌可危！
陆柯这个人，比蒙古王朝的十倍都要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