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红白撞煞
翌日,椒阳城,东城门外。
尚清月一步三回头地望向那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在第无数次回头后,她转过身又跑了回来。
“怎么了清月姐姐,我都跟你道别了七次了!”阿良眯着眼笑道。
或许是看出了对方那笑容中的不舍,又或许是看出了那隐藏在内心深处的孤单,还有那即将一个人生活,对未知的淡淡恐惧。
尚清月再一次问道:“阿良,你真的不愿意和我们一起走吗?清月姐姐,可以向你阿娘那样把你照顾的很好……”
“可你毕竟不是阿娘呀!”阿良脆生生地说道,“姐姐,我要在这里等阿娘回来,阿娘到时候找不到我该不知道有多伤心。我怎么能和你一起走呢?”
尚清月没有说话,只是将阿良揽入怀中,将头埋在阿良那狭窄的肩膀上。
感受着脖颈和肩膀处的湿热,阿良说:“我不会有危险的,先生不是说了只要我在拿着玉佩心里呼喊他的名字,他就会立刻出现在我的身边吗?”
“姐姐,你快走吧。先生他们在那里等了你好久。”
“姐姐,不用太想我,阿福伯伯会把我照顾得很好的。我的名字很大哦,他都把客栈里尘封已久的厨房都重新打扫出来了!”
“姐姐,我会一直挂念着你的。”
……
许久,直到那道粉色身影消失在视线里的许久过后,阿良这才嚎啕大哭起来。
……
椒阳城至嘉山郡需跨越四郡十七城,因为在椒阳城耽搁了一段时间的原因,温如玉这一次并没有再选择带着弟子们徒步而至,算了下时间,乘云驾雾过去又有些太早。
于是乎,南澹人生中第一次坐上了马车,也算是变相体验了下郊游的日子。唯一不同的便是,眼下这气氛着实称不上欢快罢了。
温如玉坐在车头前,依旧是一副好似无时无刻不都挂在脸上的笑容,转过来看,这何尝又不是一张面具,让人不清楚他的内心究竟在想些什么。
尚清月与王不惑沉浸在与阿良分别的悲伤之中,没错,王不惑!这三个月里,在南澹不知不觉间,竟然也与阿良建立了这么深厚的友情。
沈烈是唯一一个没有乘坐马车的人,此时的马车速度并不快,他就这么不紧不慢地跟在后方,每走一步便挥一刀……
至于南澹,他在想什么呢?
……
马车行至一处山野,刚刚结束今日功课的沈烈拿着一张舆图仔细研究上面的路线,在与脑海中先前走过的地方一一比对后,这才笃定地说:“前面不远就是牛首山,穿过那里再往后便不再属于田灵郡了。”
温如玉应了一声抬头看了眼天色,日头将落,估计用不了半个时辰天就要黑了。
“这附近有没有什么可以住宿的地方,一整天都在马车上待着,该找个地方下来走一走了。”
闻言沈烈再次埋头看向那舆图,研究了半晌后苦着脸道:“舆图就是这点不好,越是偏僻的地方标注得越是少。”
话音里的意思便是没有找到温如玉口中的可以住宿之地,也就是在这时,不远处响起一阵敲锣打鼓的声响,伴随着的还有唢呐之声。
南澹微笑:“瞌睡了有人送枕头不是?”
于是乎一行人便在原地等着,伴随着那声音愈来愈近,一伙披麻戴孝的人来至众人跟前。
他们看着拦于路中间不动的沈烈尤其是其腰间的入鞘长刀,也是一阵愣神,以为是运气欠佳碰到了哪路山匪一时间竟连锣鼓唢呐声都停了。
直到马车里的尚清月掀开挡帘,误会便自动消除了。山匪出门办事时哪会带上女子?更何况这女子还长得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
“前面的小兄弟,为何无故拦于路头啊?”位于一众披麻戴孝的人群前方,手举魂幡的中年汉子这样问道。
温如玉自然明白对面那伙人先前异状的由来,上前两步面含歉意地拱拱手:“打扰令尊移居新房,请恕温某唐突之过。”
这世上弯弯绕绕的规矩不少,在遇见白事时若是不小心耽误了对方的进程,那么开口致歉的对象也应是这场白事的主人而非这些孝子贤孙。
至于中年汉子手上举着得那印有山水画册的竹竿,则是招魂幡。在民间的说法里,它拥有引导亡者魂灵通向幽冥的作用。
且通常情况下,负责担负这招魂幡开路的人必须为逝者的长子。温如玉也是通过这点,才有了方才那番言论。
可谁曾想,此言一出对面那中年汉子的脸色立马变得铁青。让人感到莫名其妙。
温如玉也不知他究竟是哪里出了错才导致对方有如此神情,一时间竟也尴尬地不知该说什么。
就在这时,人群中跳出一个满脸麻子身材矮小的男人,指着温如玉的鼻子便骂道:“你这蠢材!也不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便在这里信口开河,殊不知这灵柩之中躺着的乃是东德哥的独子!”
温如玉也没生气,当下便弯身冲那名为东德的男人恭敬一礼,语气诚恳道:“此事过错在我,还请兄台节哀。”
男人当下便是冷哼一声,但也并未多说什么。“若无什么事便请移步吧,天要黑了,我得抓紧送小儿归家。”
就在这时,那个满脸麻子的矮小男人又一次跳出来了,言语之间态度更是跋扈无比。“听清楚没有,让你死开啊!!!”
“你他妈再叫一句!”
沈烈忍无可忍,当下便是拔出了长刀。
“不得无礼!”
温如玉怒斥一声,用眼神示意制止了正欲张口问路的南澹,再次躬身一礼后,牵着马车让到了道边。
望着满是银白的人群从面前缓缓驶过,南澹刚想问温如玉为何不让他开口问路,明明就是嘴边的一句话何必搞得这么复杂时,又一道敲锣打鼓的声音从耳旁响起。
同样是锣鼓喧天,同样是唢呐声飞扬。只是比起方才唯一不同的是,这声响里洋溢出的情绪并非是悲伤,而是喜悦!?
于是乎话到嘴边变了卦,“不会这么巧吧。”
此时正在车厢里酣睡的王不惑揉了揉眼睛,一脸懵地问:“什么?”
沈烈提着长刀面色难看无比,听闻此言从牙关里咬出几个字道:“红白撞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