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我心我念
恍恍惚惚间南澹已经走到了众人的跟前，沈烈依旧闭目养神，尚清月看了眼就专心看书，一向爱耍宝的王不惑也出奇的没有挖苦他，只是打了个招呼便去逗那阿良。
“怎么了？”
南澹略感诧异的问了声，好久不见这俩货怎么对自己就这个态度？……恍然间他意识到，上次相见其实就在昨天。
‘怎么了……’
心底里的这一声，是南澹问自己的。
“酒的味道如何？”
他听见了温如玉这样说，抬眼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温和的笑脸，记忆里温如玉好像一直是这样，对沈烈如此，对王不惑亦是如此，他好像永远都在笑。
于是，他问道：“先生，您难道就没有过烦恼么？”
“当然有过。曾经我也被烦恼困扰，直到有一天莫名其妙的生出一个疑惑——烦恼到底从何而来。”温如玉笑着问：“你说呢，烦恼到底从何而来？”
南澹想了下，道：“曾经读书时遇到问题而不得解时我会烦恼，想去某个地方却去不得时会烦恼，想见某人见不得会烦恼。……想不明白是否要承担一项责任时，也会烦恼。”
“我曾在一本佛经上看到，佛说，人之烦恼的最为归根结底的原因在于：贪、无明、痴、嗔、疑。”温如玉笑笑：“其实倒并不完全，穷人会因为填不饱肚子而烦恼，他又犯了以上的哪一项呢？总不能说想要活着也是一种罪过吧。”
南澹沉默。是啊，活着怎么能是一种罪呢？
“有人说，不去想不就没有烦恼了吗？但如果人一旦失去了思考能力，无外乎于行尸走肉。”温如玉正了正颜色，淡淡道：“所以我想，人这一生面临无数种选择，在通往终点的路途中遇到的无数岔路口，在那无数的答案里并没有最优选。事情会怎么发展下去，你会成为怎样的你，全凭借你自己的选择。”
“我认为烦恼之所以产生并非是为了让你感到困倦，而是提醒你，该用何样的选择去解决这件事。重点在于做而不是想，想千遍万遍事情都不会改变，而去做这件事，一次就够了。”
这时，一直在一旁闭目打坐的沈烈忽然道：“我自幼便酷爱刀，人们说剑是百兵之君子，那我认为刀便是百兵中的霸者！”
“曾经我没有机会触碰到它，如今有了，那么一切拦我身、乱我心者，我都会用刀去劈开他！”
这便是沈烈，一个果决到极致的人！
曾经因天资出众而受到北阳真人青睐，但后因庄国之乱痛失了仙缘。换做一般人恐怕早已一蹶不振，但在南澹的记忆里，鹿间镇的那几年他从未在其脸上看到一丝颓色。
“我明白了……”
“哟！阿南小哥你还没走呢？”
在田里忙碌了许久的夫妇终于将那剩下不多的秧苗给插完，看见南澹一行人还留在此处，汉子当即也是惊疑了一声。
而那妇人，则是不知何时已经到了正大快朵颐的阿良跟前，揪着对方的耳朵说一些：怎么能乱吃别人东西，平日是怎么教你之类的话……
后者则是反驳道：“什么别人！我和阿南哥是朋友！”
结果自然是一顿毒打，把在一旁看戏的王不惑笑得是直合不拢嘴。
教育完阿良的事情后，妇人冲着温如玉一脸陪笑：“真是不好意思！小孩子不懂事，白吃了你们那些东西……看起来应该很贵的吧？”
温如玉还未来得及回话，一旁顾着看书的尚清月就回道：“阿良说得没错，朋友之间的情谊是无价的，又怎能用区区金银来衡量？”
前者自然是含笑点头，“不错，朋友间的情谊才是无价之宝。”
这边还在客套着，刚挨了打一脸委屈的阿良喊道：“阿娘你不是还说做人要学会礼尚往来嘛，你把院子里的大公鸡宰了，晚上留大先生他们在这里做客不就好了！”
汉子闻言立马瞪着眼望了过去，还未来得及教训便听得温如玉道：“既然人齐了便开饭吧，等了许久温某的嘴还真有点馋了呢。”
此话一出早已眼巴巴候了许久的王不惑当即顺道：“就是就是！等了许久都给我饿坏了！”
“如此，便叨扰了。”妇人道。
汉子本还想拒绝，一听自家夫人这么说，当即瞪大了眼一脸不敢置信地跟了上去。
两方人马本并不熟络却因阿良还有那个酷爱耍宝的王不惑硬是联络到了一起，饭桌上的交谈也更偏向于二人。
当然，有人欢笑也有人不言，亦如沈烈。
游梦世界度过的漫长时间虽然让与其久别重逢的南澹产生了些许陌生感，但二人之间的感情有着鹿间镇的那些年打底，因此南澹也是很快就恢复了过来。
他问道，“你这刀哪来的？”
沈烈闻言瞥了南澹一眼，淡淡道：“买的。”
“……”南澹。
似乎是觉得自己的言辞偏向敷衍，沈烈破天荒的补充了句：“先前在路边闲逛发时遇到个兵器铺，发现还不错，就买了。”
“嗯……”
沈烈属于那种沉默寡言的人，而南澹虽然表面看上去性格还算开朗，实际背地里内心深处是个很悲观的人，两个人碰到一起自然就使得气氛很沉闷。因为他们谁都不是善于找话题的人。
“哟，这位小哥的刀看起来真得很不错呢，已经开了刃。只是你小小年纪就碰这些东西，有些不大合适吧？”
中年汉子这是在一旁找准时机插话说道，实际上自打他上岸的那一刻起目光便若有若无的在沈烈身上打量，这一点二人皆有所察觉。
可惜的是沈烈是个孤高的人，对于这种带着试探性的话语他打心眼里懒得回应，并且他也这么做了。
重新闭起了双眼恢复打坐的模样，一旁的南澹察觉到尴尬，只能笑着代替他回应汉子：“多谢大叔关心，不过烈哥儿自小便爱舞刀弄棒的，不打紧儿！”
南澹一语说罢以为话题便到此终止了，谁曾想汉子似乎是没察觉到气氛中的尴尬，依旧笑着来了一句：“这个热爱归热爱，刀剑无眼，毕竟是不该你们这个年纪碰的东西……”
话未说完便被沈烈颇有些不耐地出声打断：“刀剑再利那也是死物，持刀掌剑之辈哪一个会嫌弃自己手中的刀剑太锋利了？”
“话也不是这么说滴，俺听村里一些老人说过世间有一些妖刀邪剑，专门克主的咧！”
“可笑，刀剑伤主那完全是因为执兵之人不够强！若是连手中的武器都掌控不了，干脆也就别练什么刀剑了！”沈烈道。
汉子摇摇头：“到底是年少，太骄狂啦！”
此话一出，整个过程里沈烈第一次睁开眼，说：“这是我认定的道理，跟年轻年老没有关系，我会永远坚定这个信念直至我身死的那一刻。”
汉子沉默了，表情看起来似有些五味杂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