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渡字何解
一切宛如镜花水月,巍巍的临安,清净的小院,以命换为一日神降的罗耀祖,一切都仿若泡影。
因婆罗依旧紧闭双眼念着那不知名的佛经,只是不知他心中的佛与当世主流的佛又是否为一物……
恍惚间,南澹的视线里的景色又回到当初的小庙之中。一切,如旧。
黄粱一梦终需醒,镜花水月总是空。
“自在黑天佛……镜中花、水中月、梦中人……转瞬间看尽旁人一生,是谓游梦。因婆罗受教。”
温如玉面含微笑地看着眼前这个光头和尚,如今误会解除抛去那层初见时的恶感来看,这和尚俊美的面容此刻却忽有一种神圣之感。
“罗先生的一生远未结束,他的妻儿他的挂念他的传承还存在于世,那个孩子……罗悠会代替他走下去看遍这世上的风景。”
因婆罗微微点头表示赞同,问道:“那先生打算怎么做呢?”
温如玉笑道:“大师未免有些着相,他人的一生又岂是我能决定或更改。况且,罗先生有言:悠然自得便已足够,温某顶多就是暗地里多照料一番。”
“小僧惭愧……到底是多年未经世,不论眼界或是思想都已入了偏局……”因婆罗感慨道,“如此,便有劳先生了。”
温如玉轻轻点头,身体从放松状态一下绷直,整理了一下衣冠,右手握拳在内,左手平放在外,郑重作了一揖。代表应下了此事。
“只是那母子身处嘉山郡界距离此地较远,温某又带着几位学生游历,一来二去恐怕时间上会耽搁一阵子。”
“这点倒是无妨,小僧此去一路北上倒是会途径此地,可以先行在那等候先生,届时碰面后再向北行。”
因婆罗说到这里停歇了一下,轻笑道:“虽与先生二人在游梦世界里度过数个日夜,现实里倒未相处太久。不如就定下这么一个萍水之约,待嘉山再见时再叙友情,如何?”
“善。”温如玉轻笑。
“小友怎的不吱声,莫不是不认小僧这个朋友?”
温如玉之本事自然不用怀疑,不论是平日里偶然表现出的冰山一角还是这几近仙神所能的游梦之神通,哪怕是在记录了古往今来无数仙道史事的文书上都极为少见。
另一个因婆罗,在经历了游梦世界的事情后对方的身份已经不用再怀疑,上古时期佛门响当当的人物。
就这么样的两个人,他们之间的高谈阔论以及一些约定,居然也会把自己这么一个毛头小子也算上,这一点南澹是万万没有想到的。
这显得对他十分尊重,当然,也莫名的让他感到有些温暖。
“先生,因婆罗大师!待到再次相见时,南澹……南澹总归是比今日要胜上许多的!”
“自在黑天真佛……今日之我远胜于昨日,昨日之光已然不负也。小友,先生,我们再会!”
“大师!”
因婆罗半转过身看向叫住自己的温如玉,面露不解。只听后者说道:敢问大师此去北上何为?”
“何为?……回首过往只觉如黄粱一梦,曾经尊重信仰的再如今看来已是那么丑陋。仇恨、背叛是痛苦的根源,虽无用却令我难眠。”因婆罗这样说道:“此去何为?渡人,渡世,渡己而已。”
因婆罗没有过度解说为什么痛苦又或者背叛的具体,但了解黑天教短暂历史的南澹明白,有些事情终归是放不下的。
经南澹之口了解的温如玉亦是如此,故他问道:“何为渡?”
因婆罗彻底转过身,双手合十:“何为渡,原本小僧也不知。经游梦世界一旅再见过罗先生后,小僧或许已一知半解。”
他这样说道:“渡或许是一种看开,一种包容,一种承担,一种洒脱。是一种旁人看不懂的大度,一种发自内心的释怀。”
“如罗先生般,在面对梁庭大势之下毅然舍己身换得妻儿生机。他又如何忍心那还未出世的婴孩还在胎腹中便已没了父亲,但不舍又哪里有得。
他为那胎腹中的孩子取名为悠,意图其无忧无虑悠然一生,只字不提报仇二字,在我看来便是一种洒脱和放下,又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大度和释怀在其中。”
因婆罗接着道:“渡己先渡心,渡人亦先渡己。”
“大师此去任重而道远啊。”温如玉感叹道。
“总归是有人要负重前行的。”因婆罗这样说道,随即他再次躬身施以佛礼:“先生、南澹小友,告辞了。”
“山高路远,来日再见。”温如玉说道。
南澹亦是恭敬一礼与之道别,望着渐渐消失在山野间的身影,南澹终于是按耐不住心中的疑惑向温如玉开口问道:“先生……您是要收下那罗悠吗?”
温如玉闻言转过头淡淡道:“我何时说过?”
“那您为何要去那嘉山……只是名字的话,由因婆罗大师带到不也是一样的么?”
温如玉转身到庙里将散落一地的行囊收拢好重新背在身上,再回来时从后方轻轻拍了一下南澹的脑袋。
“那盛王不是什么易与之辈,四象会作为数一数二的杀手组织自然也不会那么轻易善罢甘休。虽说那朱雀已经被解决,但可还有其他三个天之四灵存在,这么多年了罗悠母子从头到尾就没有彻底安全过。”
说到这里,温如玉眉头一挑:“你以为我在游梦世界里只是应下了将悠之名带到的小事么,不彻底解决他们的安全隐患,我又有何颜面去面对罗先生那一礼……”
“彻底解决,谈何容易……”南澹叹了口气:“四象会不过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真正的源头还在那临安城中。只是不论梁庭亦或者那个盛王,从来就没有向人妥协的习惯。”
“哦?梁庭的作风从书上可以捕风捉影,那盛王的性格你又是如何了解的呢?”温如玉俏皮地眨了眨眼:“不会也是从书上看来的吧~”
南澹一时语塞只能默默将头撇过去,“比起那些事情,我更在意你把沈烈他们弄到哪去了。”
“啧啧啧,又开始转移话题了。”温如玉调侃了一句,语气忽然深沉道:“早慧虽是好事却难免失了少年意气。”
见南澹不理会自己,温如玉释然一笑:“他们被我送到了椒阳,你怕黑么?”
“又不是三岁小孩,谁会怕黑啊!”
南澹抱怨了一声,却发现温如玉已经在黑夜里走了有一段距离。
左右树木的枝干在凌风的呼啸下于黑夜里摇曳,南澹紧了紧衣裳莫名有些心底发寒,顾不上抱怨赶紧跟上了温如玉的脚步。
“不是不怕黑么?”
“我有说我怕了么!”
“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