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以悠之名
皓月当空常清，繁星璀璨如河。
空荡荡的小院里，罗耀祖一袭儒衫静立在枣树下。手中拿着那本已经微微泛黄的经书，一下又一下的轻敲在臂膀上。
似自顾自地说道：“我如神降，目之所及处五感笼罩内的变化皆逃不出我的一双眼睛。三位旁窥已久，还请现身一叙罢。”
温如玉自知已被对方发觉索性就散去了用来遮掩行踪的术法，于是乎两大一小三道身影就这么突兀的出现在小院之中。
罗耀祖见状微微一笑至石桌前坐下，挥手间一壶冒着青烟的浊茶已然出现。
他动作端庄的为自己斟上一杯，小酌一口后吐出一道热气，“你的身上有那位的气息，可尊神才于今日显化，道统未经宣扬不可能转瞬间便有信徒归属……”
温如玉和南澹沉默不言，他们都明白罗耀祖此番话的对象并非是自己，故此刻都默契的选择把场合转交到这两位黑天神传人的手中。
因婆罗默念了声佛号向前一步，眼含慈悲的看着罗耀祖说道：“黑天尊神因我而降诞，你可以把我看作尊神的第一信徒。”
罗耀祖仰头闭上眼睛，过了好一会儿后道：“尊神刚于混沌苏醒并不具备复活那位的力量，但你这副身躯的确是由尊神本源凝聚而成……”
“总之，我并非你的敌人。不是么？”因婆罗看向那石桌上搁置的三个茶盏微微一笑：“不知我和另外两位朋友可否落座，归根结底我们出现在这里只是因为想和你结交一番。”
“将死之人，结交与否又有什么意义……”
罗耀祖话虽这么说但手上却是提起茶壶将那三个茶盏斟满，南澹和温如玉见状也是上前两步来至石桌前坐下。
倒是因婆罗，最开始提出这个要求的他此刻并未如温如玉他们般老实坐下，而是转身来到枣树旁摘下一把青翠小果。
罗耀祖见状勉强一笑道：“昔日我与内人随花初搬来此处时，便常在想何时能吃到此果。现在看来，真是应了那句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啊。”
“这话倒也不对，修行界里常说的一句话是——修行便是与天争命。”
说到这里，因婆罗面露感怀之色：“遥想当年，有故人曾说过这么一句话，只要掌中有剑，真理、命运便在剑锋之上。”
罗耀祖接过嫩枣放至掌心，颇有些迷离道：“说到底我不过一介俗人，连它都改变不了谈何改变自己。”
“总归有人能改变，不是么？”
温如玉看向悬在自己面前的手以及那掌心中的青翠嫩枣，当下也是微微一愣，踌躇道：“我试试吧，也不一定行的。”
说话间合拢双手，掌心流光闪耀。再摊开时，那一捧青翠欲滴的嫩枣已然变得火红，只是枣身之上多有裂纹分布，并不美观就是了。
南澹从中取出一颗放到嘴里咀嚼，发出“嘎嘣嘎嘣”地脆响，转过神间却发现在场其他人的目光都盯向自己，下意识说出一个“甜！”字，引得在场之人皆是大笑起来。
罗耀祖同样拿起一颗红枣放入口中咀嚼，“真甜呐。”
“罗兄，实不相瞒我这两位朋友不远万里前来是为了探寻黑天复生之秘，……因为一些特殊的原因导致他们对黑天的感观并不是太好……”因婆罗挠了挠头笑道：“说实在的就连小僧自己也好奇，罗兄你究竟是用何代价才换得黑天复生？”
罗耀祖微微一笑，答非所问道：“我似乎明白你们是从何处而来的了。我……随花，如今她还好么？”
因婆罗微微一怔，张大着嘴似乎对罗耀祖的一番话感到不可思议又似乎在考虑该如何回答这番话。
“不算太好，但总归还活着。”温如玉说道。
罗耀祖似乎对这个回答并无不满，脸上仍旧是带着笑意道：“我那孩儿呢，是男孩还是女孩。我这走得匆忙，想来还未替他取个名字。”
此时，天已蒙蒙亮了。
南澹这才注意到此时罗耀祖的身形已经隐隐有些虚幻不定，若有若无的黑气在他身边环绕看起来就像是传说中的死气一般。
温如玉道：“是个男孩，生得颇为可爱。”
“喔，男孩么。”罗耀祖应了一声，“如那朱雀所说我自小不修武艺，又不具灵根。回想起来这辈子做过最多的事情便是读书，文道……今日还是第一回听说这种体系，我想我大概是是这世上最后一个文道修士了吧。”
“自在黑天真佛……小僧明白了。”
因婆罗微闭着眼，口中不断轻吟着那些只有他自己才听得懂的经文。
温如玉沉默不言，南澹面露疑色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始终不明所以。
“先生等人远道而来，罗某亦将从此离世，故斗胆请教一个问题。”
温如玉拱拱手道：“先生之称温某愧不敢当，罗先生若有疑问还请告知，温某必当知无不言。”
罗耀祖淡然一笑算是应下了“先生”这一尊称，同时却是恭敬一礼道：“先生等人跨越时间长河而来，同罗某同这世间做出的一切改变难道就不会影响未来么？”
温如玉无奈一笑，将之前同南澹等人的解释倒搬过来原原本本的又再说了一遍。
罗耀祖眼神复杂，用尽量平静的语气诉说道：“游梦……是否可以这么说，只要先生愿意，罗某这一生对先生而言不过就是南柯一梦？”
“什么是梦，什么又是真呢？”温如玉感慨了一句，“我们生活在同一片土地上不同的年月里，只不过在万千人海之中并无交集。倘若罗先生这一生是梦，那温某这一生又能算得上真不成？”
罗耀祖微微低头，恭声道：“受教了。”
良久，“我那孩儿便取名为悠吧，我这一生背负着光宗耀祖之重任艰难前行，成败且不论，付出的已然足够。我那孩儿，悠然自得便可。”
温如玉拱拱手：“罗先生之话，温某必然送到。”
罗耀祖亦拱拱手道：“有劳了。”
随即，身影化作漫天黑气消逝于天地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