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西北望,射天狼
哭了许久的天,意犹未尽,也是在感伤大地上那些正历经磨难的人吧!
满眼黑色,外面安静的可怕!稀稀疏疏,或远或近的雨点落在瓦片上,传出叮叮的声响。
屋内,灶台里火光映出来,增添了不少暖意。
易天明已经将猪食准备好了,退去灶台里的火后,拿着手电,提着工具包便出了门。
他手艺多,天晴就给屋漏的人家捡瓦,亦或是给建房的人家砌墙;下雨就去给人家搞装修,搭灶台。虽说是手艺活儿,但在农村又能挣多少钱呢?一天也就七八十块钱。
他总说:“只要天天有干的,钱再小再少都要挣,蚂蚱儿肉也是肉嘛!”
天刚放亮,他已经到了易家村书记家了。朱先椁刚起来,披着件军大褂。
易天明给朱先椁递上一支烟,朱先椁把烟压在耳朵上缓慢说道:“老明,这么早就来了!喝杯热茶再说。”
书记朱先椁一个家族本不是易家村的,据说是民国时期逃难的人逃到这里来了,才在这落了户。
朱家这些年出去了不少人:朱先福是教师(先前提到过,后来中学拆掉便做了石头乡小学校长),朱厚照在山西挖了几年煤成了老板,朱先和在部队读军校后被调到军区做军长秘书,因此这个外姓家族在易家村掌握权势。
二零零三年他当选为村长并兼代书记,零五年当书记后,就扶持他姨妹夫秦先颌做了村长。
不得不说朱先椁还是有几把刷子的,对外交际广泛,关系到位;对内,刚上任时,石家和吴家争因夺山林归属权大打出手,用雷霆手段震慑双方,山林权最终落入朱家。
在易家村绝大部分人中,是有一定威望的。
值得一提的是朱先椁老婆吴世翠,来自邻村王坪村,不仅凶悍,一张嘴那可是方圆几十里出了名的。
她对易玄宇却又是另一副样子。
易天明为田美萍治病欠了七千多块钱!由于债务迫使,去北京打工了半年。半年里家里家外都是读小学的易玄宇在操持;早上准备好猪食就没时间煮饭了,为了不耽搁上课,时常都是空着肚子来学校上课。
吴世翠家紧挨着小学,每天早上都会给易玄宇烧个苕儿或者是大洋芋送去。
喝过茶之后,易天明便开始工作了。这是建在易家村唯一的一层平台上的新式厨房,十来个平方,要刷四面墙和天顶。
朱先椁则在楼下看着早间新闻,拿下耳朵上压的烟,看也没看,便丢进了垃圾桶,接着了拿出一根十块钱一包的香烟满足的抽着。
心里对易天明在说:“天明呀!要不是顾及你曾经好歹是我小学同学,我接都不会接的。”转而又陷入了沉思。
小学操场上,易天明正带着朱先和与他们班的一帮学生在玩跳房子,朱先椁跑过去也想参与其中,陡然却被四队的几个学生推开了(因为他喜欢找老师告状,每告一回,都会有学生挨打。)
就连朱先和也嫌弃他,想不过的他便动了手,一伙人围着他的时候,易天明站了过来,三两句帮他解了围。
从那天开始他就喜欢跟在易天明屁股后面,那是他敬佩的大哥。也是从那天开始,他势要将欺负过他的人踩在脚下,狠狠的蹂躏一番。
现在全村已经没有人能够威胁到他。
“不该呀!不该呀!易天明,不就是拿了你女儿易玄萍几块上学的补助钱嘛,那么多人也没说什么呀!你为什么要写信举报我呢!你写的东西有什么用?我还不是书记!”他下意识的小声嘀咕着。
“嗯,之前没踩你,这就算是我们扯平了。接下来,我要报仇了!还是要踩一踩你的。”他不怀好意的嘴角上扬着。
雨继续落着,天刚刚黑尽,满身白点的易天明坐在火炉旁边靠门的位置,朱先椁坐在他对面。
易天明给朱先椁又递上了一支烟,站起身擦燃了打火机,朱先椁摆了摆手,冷漠说道:“抽不惯,你抽你的,我抽我自己的。”
易天明脸上几乎看不出任何表情,说:“好!”
“今天搞辛苦了,这钱你拿着。”说完便从钱包里拿了三十块钱出来丢在火炉的桌面上。
“老椁,你这是干什么?算了算了。”易天明急忙推过去。
“怎么,你嫌少?”朱先椁质问道。
“这是哪里话,你喊我帮个忙,啷个还能要钱哩!”易天明客气的说。
“对了,你上次说两个小家伙的户口问题,毕竟超生几个了,我实在不好活动呀!毕竟政策摆在那。”朱先椁突然笑着说。
“为这事,我也跑了几趟了,也请人抽烟吃饭了的,但领导就是不给办啊!”朱先椁接着说。
“我看再继续想想办法,看能不能少交点罚款把事办了,毕竟娃娃上学没得户口不行。”朱先椁看易天明不出声继续说着。
“实在是麻烦你了,老椁。我也想哈办法!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
“这狗日的朱先椁,不就是想要钱嘛!唉!当初生俩个娃就行了,有儿有女的,生那么多干什么?怎么就没管住自己呢?”走在回家的路上,易天明心里问着自己。
他索性找了个石头包坐下了,顾不上下没下雨,干脆伞也不打了,熄了手电,点燃一支烟抽着。
“瓜娃子,瓜娃子,跟姐姐他们去多好呀!他们条件比我好多了,赵庆君也那么喜欢你,唉!瓜娃子!”不知烟是被无情的雨淋灭了,还是被他抽完,他又点燃一支。
“老大呀!你太不听话了,说到底还是我没用,要是能多送你读点书,你也不会没见过外面的世界,你也就不会早早嫁人,就不会跟别人跑了”
“易莉,你还小,也不知道长大你又是个什么样子,至少不会跟你姐姐一样吧!你是最小的,将来就算我干不动了,对,你还有你俩个哥哥可以依靠。”
“小时候一点事你都要哭,就知道哭,哭有什么用?不过现在你有点血性了,有点我的影子,我那么大的时候,早就被人喊大哥了,只是已经过去十多年了。”
“你也该懂事了,使劲闯,无论干什么都要能独挡一面,我才能放手呀!要多说话,一张嘴巴是活命的希望。血气方刚的时候,干吧!屁股我给你擦。你是男娃娃,现在你又是老大,农村孩子做老大苦呀,爸爸只能提前说对不起了!”
滴滴滴,他们家唯一的通讯工具——洛基亚响了,为了方便联系活儿,易天明下了狠心才买的。明天的活儿又来了!
“命里有四个后人,那就是命!还有什么理由不继续奔光景呢?”
易天明站起身来,准备再点燃一支烟,才发现已经没了,没了也好,免得费钱去买。
老夫聊发少年狂,左牵黄,右擎苍。锦帽貂裘,千骑卷平岗西北望,射天狼。他一路走一路唱,不知道是什么调调,怪好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