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 章 他想起来了
血红的长空上飘荡着无数灰烬。
刺目的血痕。
残缺的尸块。
尖锐刺耳的惨叫声
无数零碎的血腥片段在贺楼眼前不断地闪过,他好像被困在了一条静止的时间长廊当中，四周尽是如同泼墨画般的血腥场景，而这条路永远走不到尽头。
“都是假的。”
直到耳边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蓝眼睛的向导掰过贺楼的脸庞，正温柔地注视着自己。
那清澈的、如同海水般的蓝将无边无际的血色洗刷一空,久违的宁静中,他甚至闻到了海风的味道
贺楼忽然感觉大脑一阵刺痛,眼前的长廊中开始涌现出许多熟悉而又陌生的场景。
异度位面,崩塌的府邸,无尽的黑夜,吞噬城镇的漩涡,巨大的眼睛
还有那个蓝眼睛的向导。
贺楼紧闭的眼皮轻颤。
他似乎想起了什么。
“滴滴滴”
军舰隔离室中,用来监控生理体征的监测仪发出刺耳的警报声。
“他要苏醒了”几重防弹玻璃门外，身穿白大褂的医护人员看着那数值急剧波动的监控屏,手忙脚乱地调出终端，“他的精神负载率很高,精神波动也非常不稳定快通知护卫队”
他话音未落,伴随着“嗡”的一声颤鸣,所有监测仪上的数值都变成了一根平坦的直线。
医护人员震惊地抬起头,便对上了一双冰冷的金色竖瞳,那双蛇一样诡异的眼眸无论看几次还是会令他感到一阵后背发寒。
白发哨兵从床上坐起来，一把扯开了身上的输液管和数据线。
“哐当”
几台造价高昂的监测仪重重地倾倒在地,凭空燃起的火苗沿着数据线一路窜了上去,双夹层的防弹玻璃门好似什么脆弱的瓷器摆设一般被一股无形的巨力震得粉碎。
碎落的玻璃渣倾泄一地，刺骨的寒流在廊道中弥漫开，隔离室外的气氛肃穆得犹如三九寒冬，随时都有可能结上一层冰霜。
“踢踏、踢踏”
全副武装的护卫队手持刻着“警戒”二字的防爆盾,拦在了隔离室最后一层大门禁制之外。
“贺、贺上校”那名医护人员站在护卫队后方，他看着廊道正前方视若无睹闯过第二层门禁的白发哨兵，拿着通讯器的手都在微微颤抖，“您的精神负载率目前还没有稳定下来，为了避免造成不必要的冲突，请您不要擅自离开隔离区域。”
“这、这是曼德林特使的指令。”
“请您立刻停下”
“不要再往前走了”
“如果您再往前走，越过这扇门的话”
“轰”
随着最后一重机械大门像块破烂的木板般被轰了出去，白发哨兵冷厉的面容自飘散的尘烟中浮现，披散在身后的
长发随着他走路掀起的劲风微微飘扬。
白大褂攥紧的手心不断冒着冷汗，他看着白发哨兵深邃冷峻的眉目，嘴唇颤动，却半天没有说出一句话。
“曼德林是谁”极度静谧的气氛中，贺楼的竖瞳转动，向白大褂投来淡淡的一瞥，那双薄刃似的唇不屑地抿起，
他也配给我下达指令”
“贺、贺上校，您真的不能再往前走了”白大褂的额角几乎要滴下冷汗，神色显得有些尴尬。
贺楼看都没有看他一眼，只是冷冷地吐出两个字，“滚开。”
见贺楼完全没有停下的意思，白大褂身前的护卫队纷纷拔出配枪。
“砰砰砰”
伴随着数声刺耳的枪响，高速旋转的子弹在空中划出一道透明的气流。
就在子弹接近的一刹那，白发哨兵眼下蜿蜒生出无数条血红的纹路，那些近在咫尺的金属子弹就好似遇到了一堵无形的气墙般尽数凝滞在了半空中。
贺楼垂眸看向拦在自己身前的那堆哨兵
下一秒。
“哐当”
子弹散落一地。
护卫队全副武装的那些哨兵瞬间人仰马翻地摔倒在地，他们好似被隐形的重物给死死地压住了一般，无论如何用力地挣扎，都无法从地面上挪动半根手指。
过道中唯一剩下还站着的白大褂眼瞳巨颤，他不由自主地往旁边挪了好几步，主动为哨兵让出了一条道。
贺楼面无表情地踏过那群碍眼的家伙。
“贺上校”过道尽头，一个身穿白塔向导制服模样的人忽然走了出来，身后还跟着好几个帝国特勤队的哨兵。
贺楼不耐烦地蹙起眉锋，“你又是谁”
在sss级哨兵强大的精神威压之下，曼德林的后背蔓上一股寒意，他的喉结上下滚动，努力让自己的神情看起来自然些，“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
他点了下自己的终端，荧蓝的光屏上浮现出一张照片，“我想您应该会想见一下这位向导。”
照片中，英俊的黑发青年笑容灿烂，两颗尖尖的虎牙都露在外边，显得洒脱又肆意。
在白发哨兵微怔的目光中，曼德林继续道“之前在污染区的时候，我们就让他为您做过疏导，他和您的匹配度是”
光屏上浮现出一行醒目的数字。
“9999999。”
t6011哨站外。
陆远枫悠闲地躺在遮阳伞下，脸上还盖着一份纸质文件用来遮挡光线。
突然，他感觉脸上一轻，那份纸质文件似乎被人拿走了。
刺目的光照射下来，让陆远枫的眼皮颤了颤。
他的眼睛睁开一条缝，只见曼德林站在自己跟着翻着那封文件。
“呦”陆远枫懒懒地打了个哈欠，伸手挡住刺眼的阳光，“特使这是忙完了”
曼德林看着这封陈旧的、敲着“驳回”印章的向导申请文书，他冲陆远枫笑笑，随即将申请书合上，重新放回了陆远枫怀里，“刚才和这边的人了解了一下，b1哨管所的恶劣行径远超出我的想象，陆向导怎么不早点告诉我这件事这么严重，这样我也好早点处理啊”
陆远枫有些好笑地扬起眉，“特使这么忙，我总不能老因为一点小事就麻烦你啊。”
“怎么会麻烦”曼德林皮笑肉不笑地动了动唇，“我已经写了一份报告，递交给中央白塔了，这件事上头很快就会处理。”
陆远枫“特使的效率就是快，不过”
“特使专门过来找我不会就是为了说这事”
“那个陆向导”曼德林的神情略有些僵硬，但还是冲对方露出一个笑，“贺上校他醒了，他想见你，现在正在军舰的疏导室里等着呢。”
“啊”陆远枫的语气充满了惊讶，他慢悠悠地从躺椅上坐起来，伸了个惬意的懒腰，紧接着走到曼德林面前，笑着拍了拍对方的肩膀，两颗小虎牙在曜煜的阳光下格外显眼，“这事特使怎么不早点和我说，怎么能让上校等着呢这多不好啊。”
曼德林面上勉强维持着笑容，心想却有些想骂人。
就在陆远枫经过曼德林身前时，
“陆向导。”
后者忽然叫住了他。
曼德林压低了声音，意味深长地看向他，“b1哨管所的事，陆向导是想怎么处理”
他不懂这件事是否是陆远枫与某个人的私人恩怨还是想讨个声明上的公道，如果是这样的话，或许可以做做样子应付一下，也不必惊动上层了。
黑发向导脚步一顿，转过头来。
气氛沉默一瞬，陆远枫拾起一旁箱子里摆的那撂纸质文件，一股脑塞进了曼德林怀里。
“其实当时在污染区里，特使你手底下的人打我那一枪还挺疼的”他用手捏了捏自己的肩膀。
曼德林神情一滞，有些不明白对方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黑发向导倾身靠近曼德林，那双总是瞧着肆意散漫的眼眸此刻却散发出一股强烈的压迫感。
陆远枫“但我不会责怪那个哨兵，因为我知道特使只不过是公事公办，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维系帝国律例，是这样吗”
曼德林尴尬地动了唇，“陆向导说得没错。”
陆远枫的语气倏地加重，“所以我相信特使无论在处理什么事上都时刻谨记着帝国的金规铁律，自然不会因为b1哨管所执政管的身份尊贵，就对他网开一面，让他少流一滴血”
“我说得对吗”
曼德林的神情已经僵得不能再僵了，“自然。”
陆远枫冲他笑了一下，“有特使这句话我就放心了，不能让上校久等了，我先走咯。”
说罢，大步朝前走去。
望着陆远枫离去的背影，曼德林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直到此刻，他才意识眼前的人完全不如他一开始以为的那般心思单纯。
什么年轻、懵懂、无知、天真、单纯
这些词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当初是怎么想出来的。
陆远枫远比他想得要更有城府。
这他妈就是一只藏着尾巴的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