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章
周六早上，应朝朝去了医院。
沈安闻在自己的问诊室接待了她。
他拿出应朝朝的病案，目光时不时落在眼前人的身上。
少女海藻般的长发披散着，戴了一个雪色绒的细发箍。穿着一件及膝的克莱因蓝长袖衬衫连衣裙，外罩一件雪色针织马甲，脚踩一双黑色绑绳的皮靴。
她长有一双清亮有神的杏眼，五官并没有浓墨重彩的立体感，也许是轻微的覆舟唇的关系，不苟言笑的时候感觉清冷不可接近，但笑起来就有种轻轻软软的甜。
仅从她乖巧无害的外表来看，哪怕别人说她是beta，他也不太会信。
“今天还有不舒服的感觉吗？”他搁下病案，语气温和。
空气里有浅淡的鸢尾花香弥散，若有若无。
“暂时没有。”应朝朝精神莫名有些放松，轻轻摇头。
“抑制剂目前只能给你开两针。短时间内，抑制剂使用过量会造成腺体损伤，还是用在发热期比较妥当。”沈安闻埋头开药单，在键盘上敲了敲，随后抬头看她，“条件允许的话，应激症发作时寻求别的安抚好一些。”
“别的安抚是指？”
“与你相合性高的alpha信息素的安抚。症状轻的话，带有信息素味道的物品就可以。症状重的话，拥抱亲吻或者临时标记等亲密行为也可以。”
应朝朝：“……”
目前让她应激症发作时舒服点的有姜言礼的校服和沈安闻的那支笔。姜言礼那想都不能想，沈医生的话……也许实在没办法的时候可以找他借东西？
想想就觉得脸红。
沈安闻见她一句话没讲却红了脸，仿佛司空见惯似的笑了笑：“这些都是正常的生理需要，不用太过在意。以后如果遇到病症发作，也可以找我。”
他说的话模棱两可，但对方是专业的医生，应朝朝并没有想歪。
她本想问问，到时若遇到难处能不能问他借东西，结果临到接诊结束，她也没憋出这句话。
太羞耻了根本说不出口。
应朝朝还算松快的心情在付钱拿药后消失得一干二净。
因为分化信息没有上报，她目前还是beta的性别，所以无法免费领取抑制剂，只能自费购买。
看着银行卡余额扣得只剩126元，应朝朝欲哭无泪。要不是早上已经买了肉菜和饺子皮能支撑下周的伙食，她下周得喝西北风了。
穿成omega已经够惨了，穿成一个穷光蛋omega这到底是什么人间疾苦。
6月底，初夏暑热，万里无云。
想想过完这周，等下周二考试完就放暑假了，应朝朝就觉得还算轻松。起码有时间做兼职了。
这么想着，她脸上就带起了一丝松懈的笑，嘴角也微微勾了起来。
她进了教室坐下，就看见舒严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怎么了？”
舒严问她：“你今天好像很开心？”
“没有吧……”应朝朝愣了，拉平嘴角，低声说，“很明显吗？”
舒严点点头。
舒严左边的女同学叫孟青，她一脸抑制不住的好奇，转过身小心翼翼地开口：“应朝朝，你，真的不追姜言礼了吗？”
应朝朝坦然地点点头。
她几次言语上的含糊有诱导别人想法的嫌疑，也难怪他们都以为她在玩欲擒故纵。
既然行为上已经在表态，言语上自然也要一致。至于应策那边，她再想法子稳住就行了。
孟青见她脸色平静，也没有要发火的样子，小脑瓜就凑近她：“那你要小心陈漫妮。”
“谁？”
“3班的陈漫妮。”
应朝朝略一发懵就想起来了。
如果说原主是姜言礼身后追着的头号选手，那陈漫妮就是响当当的2号选手。
在原主每一次声势浩大的告白后，陈漫妮都会紧跟着也来一次旁若无人的真情表白。只是姜言礼会收下原主的礼物却从不会搭理陈漫妮。
陈家比应家势大，陈漫妮又是家中独女，哪怕她也是个beta，却从不把原主放在眼里。但因为姜言礼对原主的区别对待，陈漫妮不想惹他生气，往常除了赌气争面子般的接连表白，几乎从不找她麻烦。
少了一个竞争对手，对方应该开心才对，为什么要她小心？
孟青见她一脸疑惑，想说又怕别人听见，就把手机拿出来要加她tink好友。
等应朝朝加了，她就在手机上一通输出。
陈漫妮最初发现应朝朝不再缠着姜言礼后，特别开心，可捱不住许多人都在说那只是一时的欲擒故纵而已。她有些生气，扬言要彻底断绝应朝朝的念想。
【拂晓】（应朝朝）：……她会把500万支票甩我脸上吗？
【毛妹青青】（孟青）：……
【拂晓】：……1万我其实也能勉强接受。
【毛妹青青】：我看你是想peach。
【拂晓】：什么意思？
【毛妹青青】：想屁吃……
【拂晓】：……
两人都是一言难尽的脸色，互相看了一眼后就都笑了起来。
大概是两年来第一次看到应朝朝富有活力又纯粹的笑，好像原先将她自己孤立在人群外的无形墙壁忽然消失无踪，舒严和旁边的同学们都愣住了。
很快，应朝朝坐在位置上眼眸弯弯的照片就被发到了睿兰星球的群里。
少女本来就在十七八岁最好的年纪，扎着低低的长马尾，身段纤细。晨光斜照笼在她身上，弯成月牙的眼睛潋滟又透澈，鬓边的碎发更是毛绒绒的添了些朝气。
“卧槽，这是大小姐吗？不会被夺舍了吧？”
“她是不是偷偷整容了？”
“人长得本来就好看吧。”
“这个笑太犯规了艹艹，我dna动了。”
“她难道要抛弃死缠烂打的恶女人设，换成天真善良小太阳吗？”
“小太阳我可以。”
“小太阳我可以。”
“小太阳我可以。”
“看你们没见过世面的样子，真没出息。”
曹益轩打着哈欠偷偷在早自习刷手机，一眼就看见了应朝朝的照片，忙不迭就递给旁边的姜言礼看。
“言哥，你快看，大小姐竟然在笑！”
姜言礼埋头睡着，没动静。
“还笑得这么好看简直绝了。”看他没反应，曹益轩又缩了回去，“太犯规了我要存下来。”
刚存完照片，就见姜言礼正静静看着他，眼珠子黑漆漆的，吓得他一个激灵。
“……我删了？”
姜言礼要笑不笑的。
曹益轩恍然大悟：“我知道了言哥，我立刻发给你。”
桌洞里的手机震了震。
姜言礼漫不经心地捞出手机看了眼，又面无表情地扔了回去，只是白皙的耳垂莫名其妙红了起来。
一直注意着他反应的曹益轩摇头，耳朵这么红，八成被人骂着呢。
这一日放学，应朝朝要出教学楼的时候，被陈漫妮堵在了门口。
陈漫妮绑着高马尾，约莫170高，居高临下地盯着她：“敢不敢和我去广播室？”
应朝朝：“……不敢。”
陈漫妮：“……”
她瞪了她一会，拉住了她的手腕：“不去也得去。”
应朝朝顺从地任由她拉着走了。
每周一至周四午休以及最后一堂课后的值日时间，学生会广播社都有15分钟的广播节目。
广播室在教学楼c楼一楼西面。
陈漫妮拉着她穿过走廊拐到c楼再拉进广播室的一路上，吸引了无数目光。有已经出了教学楼的同学停下了脚步，都是满脸的好奇。
有人关注，自然也有人全程拍摄把视频丢进了群里。
「视频」“大小姐被陈漫妮拖进了广播室，大小姐会不会被揍啊？”
“陈漫妮也不至于打人吧……”
“大小姐怎么会乖乖跟着走啊？这不对劲呀。”
“大概她要维持小太阳人设？”
“卧槽，我不忍心看小太阳挨揍。”
“卧槽，我也不忍心。”
“英浩，浩哥，不会有事吧？”
姜言礼正要出教室门，就被曹益轩嗷一嗓子吓得停了脚。
“言哥！大小姐被陈漫妮拉进广播室了，她们是不是要线下pk啊？”
姜言礼转过身。
与此同时，睿兰的每个角落都响起了广播社广播节目开场的音效。音效结束后，紧跟着就是陈漫妮的声音。
“睿兰的同学们，下午好。我是高二3班的陈漫妮。很抱歉占用广播社的节目时间。今天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需要大家做一个见证。”
一阵悉悉索索的杂音后，陈漫妮又接着广播：“现在站在我旁边的是高二6班的应朝朝。她有话和大家说。”
应朝朝被拉进广播室时就猜到了陈漫妮大概想逼迫她在广播内承认以后不追姜言礼了，她倒也不着恼，觉得也是好事。
见她不说话，陈漫妮拧着眉头把话筒往她跟前凑。
一阵音响的啸叫音尖锐地响起，吓得广播社值班的社员急忙拨回了那个话筒，然后可怜兮兮地看向应朝朝。
应朝朝开了口：“你想让我说什么？”
陈漫妮一噎，索性也不掩饰了，冷哼一声道：“听说你故意在和言礼哥玩欲擒故纵的游戏？”
应朝朝：“我没有。”
陈漫妮语速都因兴奋而加快：“那你是不是从此以后都不会缠着言礼哥了？”
整个校园忽然一片寂静。
姜言礼侧身站在教室门口，目光落在黑板旁边嵌着的喇叭上，脸上的漫不经心已经淡了下去。
喇叭内传出电流滋滋滋的声音，间或有一两声轻而缓的呼吸，像是挠在人心头的羽毛，轻柔却如擂鼓般拨快了心跳。
“是。我不想追他了。”
少女文弱的声音在短暂的停顿后顺着电流的沙沙声传来，如淙淙泉水压耳流过，平缓微冷，却闷得耳膜生疼。
“以后都不会了。”
姜言礼心口发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