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夜下少女
光明入神地看着桑树。
霎时，姜老的身影从院外路过。
光明开口喊姜老，但姜老丝毫未闻，径直向远处走去。
光明不由得跟了上去，随着姜老在村子里绕来绕去，带着他进入了一处灵湫庙。
这座灵湫庙不大，搭建的木头已经掉漆发霉，庙内的红布帘也积灰发黑。
整个庙显得很破旧，若非香案上的还有一些零星的吃食和几根香燃着，都不像一个庙宇。
这处灵湫庙比较偏远，离村落不近。比其他几处还要破败。
姜老走进灵湫庙就开始各种收拾，把发烂的果子扔掉，扫一扫香案上的积灰，打理一下角落里面的蜘蛛网。
接着他又诚心地向精卫像叩首磕头，嘴里念叨着一些祈福的话，又上了三柱香火。
他慢条斯理地做完一切，沉默地看着精卫像很久，最后一声轻叹，离开了。
光明等姜老离开后，缓缓走进灵湫庙。
庙内被姜老打扫后，比他们昨天来时干净多了。
这处的灵湫庙光明他们自然也没有放过，昨天就来仔细观察过了，但是并没有什么结果。
他看着龛上的精卫像，石像上的彩漆开始掉色，各处也有磨损。
灵湫庙内供三尊像，精卫像是主位，其母听訞其姐瑶姬都是副位。所以叫三圣公主庙。
除了村中心的灵湫庙香火最好，里面的三圣像是最完整的。
其他的灵湫庙或多或少副像都有损坏。有的只剩一尊像，有的两尊像还剩半个身子，有的另外一尊像还有个墩在那里。
这里的灵湫庙明显破败地只有一尊精卫像了。
光明看了半天没有看到什么异常。夜色渐晚，他也准备打道回府。
临走前，回头一看。却发现这尊精卫像的面部保持的很好，五官端正，没有任何的损坏。
之前被蜘蛛网遮住，他们并没有注意到，如今被姜老扫去了蜘蛛网，反而有些明显。
光明想了想，还是先回去。等明天和归雅她们一起来看看。
现在夜深了，一人在外也并不安全。
正当他走出灵湫庙时，一声痛苦的呻吟声从庙后传来。
呻吟声痛苦而挣扎，似是被什么捂住了口，所以有些沉闷。
大晚上，听到这样的声音有点毛骨悚然，总让人不由得想起各种鬼故事。
声音若有若无，在灵湫庙后的树林里传来，一直持续不断。
光明脑海里飞速思考。
这是怎么回事？是一个线索？还是一个陷阱？
稷下学宫的老师既然让他们来参加旬考，总不可能会有什么生命危险的事情发生吧？
而且还是苏先生的旬考，她正在画卷外监考，肯定不会出什么意外。
光明几番思考后，还是缓缓向树林后靠近。同时手中拿出鹿毛笔，如有意外，时刻准备用“火”字诀防身。
他缓缓扒开遮挡的灌木，等走进树林后，才发现里面有一个泉眼。
四周各种发光的萤火虫汇聚，将那里点的很亮。
泉眼？哪来的泉眼？
光明很确定这里的小树林，他们之前都来转过，根本没有什么泉眼在那里！
难道他进入了一处幻境？画中画？
光明躲在树后，悄悄地观察这个幻境。
呻吟声更加清晰，从泉眼中心传来。一处黑色的阴影沉在水面下，四周浮着一圈红色的水波。
不会是水鬼吧！
接着水下的黑影不停地挣扎，水花越溅越大，挣扎越来越剧烈。眼看着就要挣出水面……
一般这种情况，就像鬼片里面突然冒出一个黑影一般，让人猝不及防地被吓了一跳。
光明靠着树，准备等黑影出来了再去看，给自己一点缓冲的时间。
破水声从树后传来，呻吟声更加的明显。
光明等了一会，慢慢探出头去查看情况。
水中红色渲染的面积更大，好像是从黑影身上流出来的血迹。
那黑影倒在水边，全身披着一件湿透的彩衣，黑色的长发扎着各种彩绳湿漉漉地披在身上。
光明一时分不清这到底是人是鬼？
他缓缓往前移，转换不同的角度来观察这个黑影。
突然发现黑影淹在水中的脚踝上绑着粗粗的长绳，已经把整个脚踝勒得血肉模糊，深可见骨。
泉中的红色血迹就是从脚踝那里流出来了。
等他开始靠近黑影，尽离一丈之远的时候，他看到了黑影的面孔。
这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女。白净的脸庞，扑朔的长睫毛，五官精致小巧。
哪怕嘴被铁口罩封住也能看出她的美丽。是那种天然去雕饰，清水出芙蓉的自然美。
少女痛苦地挣扎，但是嘴巴被封住，双手似乎也被束缚住，脚踝那里还绑着长绳。
越挣扎脚下勒的越深，血迹流的更多。
光明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
秉着考试丢分不丢命的心态，他轻轻把少女嘴上的铁口罩取了下来。
少女的下颌已经把勒出了血，双唇磨的血迹斑斑，光明心惊了一下。
神思恍惚了几秒，他又很快地退回一丈之外。
少女嘴上的铁罩一取，她痛苦的声音一下子没有了阻碍，立刻放声哀号起来。
“啊啊——”
哪怕声音已经嘶哑，依旧能体会到其中沉重的痛苦。像是遭受极致折磨的哀鸣，嘶哑地不像人的声音。
光明被这哀声感染，心头颤动。好似自己也遭受了极大的痛苦，全身被碾碎般的疼痛，眼角已不知不觉盈满了泪水。
泪水划过脸庞，等他缓过神来，连忙舒缓内心，平复情绪。
少女的哀声渐渐减弱，大声地哀号似乎缓解了一些她被压抑的痛苦。
她轻轻地呼唤着“阿母阿母”，一声又一声。
气若游丝，时强时弱。
光明看见少女被缚在彩衣下的双手，见她不停地挣扎。
他终于明白少女是在呼唤母亲帮助自己解开束缚。
光明几番确认少女不会对他攻击后，他慢慢解开了少女的彩衣。
他才发现少女的双手是被翻折绑在背后的，整双手紧贴在背上，已经彻底骨折了。
而脚踝上绑着的长绳，另一头绑着的是巨石。
明显这个少女是被人故意沉水的。
纵使光明听闻过各种恶意伤害的事情，如今亲眼所见，也难免不受到一阵视觉和心灵的冲击。
可惜他现在身上没有药，自己也还不会治愈的玄术，暂时帮不了少女。
少女一袭白衣，是干净的苎麻布。哪怕已经沾满了血迹和污秽，上面精致的暗纹依旧能体现衣着的华丽。
她脸色苍白，一身伤痕，给人的感觉却是一位落难人间的仙子。
光明脑海霎时浮现出庙中见到的影像，和眼前的少女莫名重合在一起。
少女重获自由后，周围的荧光都聚于她身上，慢慢愈合她的伤口。
不一会儿，她身上的伤都治好了。
她的神思也渐渐清醒过来。
“你是部落里的居民吗？”少女的声音清脆如黄鹂，悦耳动听。
她说着拗口的语言，但光明却能听懂她的意思。
“部落的居民？”光明反问她。
少女的神情有些茫然，喃喃道：“我已经很久没见到部落的居民了。他们还好吗？”
光明想了想，他们至今唯一调查的部落就只有炎帝部落。
他见少女神情恍惚，试探着问道：“是炎帝部落吗？”
“炎帝？炎帝……阿大还好吗？”少女自顾自念叨着。
光明一头雾水地听着少女所说的内容。
接着少女看向他，双目聚神，流利地说：“你是哪个部落的人？我好像从未见过你。”
少女的状态一变，同刚刚迷糊的样子丝毫不同。
“我来自誓水处，今日误闯进这里才看到你的。”
“誓水处？你是那里的守阵人吗？”
守阵人？光明奇怪的听着这个称呼。
“我好久没有见到黎明了，不知道洪水有没有退却？部落的人都活下来了吗？”少女抬头看向东方，眼中满是悲伤和惆怅。
“洪水？什么洪水？”光明抓住关键词问道。
“大雨下了很久，化蛇和夫渚出现在部落里面。乌云和狂风暴雨充斥着整个天地，电闪雷鸣，如同天地崩裂。没有人敢走出家门，居民日日惶恐，担忧绝望。
滔天的洪水从上天降下，淹没了田野，淹没了村庄。
部落的人不得不往山上移动。可是洪水越涨越高，越涨越大。夺走了无数人的性命，夺走了我们的家乡。”
少女回想起旧事，又沉浸在自己的讲述中。
“是天裂了吗？”光明想到了女娲补天的传说。
“也许吧。”少女模棱两可地说。
“我们的亲人逝去，我们的家园被毁灭，人们还来不及伤感，下一秒就被夺取生命。”
光明感受的少女语言中沉重的伤痛，他轻声问道：“那后来你们是怎么解决洪水的？”
少女似乎想起了什么痛苦的事情，双唇咬的发白，全身忍不住得颤抖。
她似乎又陷入了某种迷茫中。
她喃喃道：“太阳升起了吗？只要太阳升起，部落的人就有救了。”
光明不解她的话，治理洪水和太阳有什么关系？
“为什么太阳升起部落就有救了？”
少女却没有听见他的话，沉入自我的意识中。嘴里不停地念叨：“阿大，阿母，我想你们！我真的好想你们……”
“阿姐，我好疼，我真的好疼……”
少女忍不住又哭泣起来。
光明连忙安慰她，可是并没有起什么作用。